席间传来一阵粗声粗气的埋怨,“一个倒插门的还以为自己多能耐,让大伙等他如此之久,当我们都不存在麽……”
梁禛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豹头环眼的威猛大汉正狠狠瞪着午逸,满面的络腮胡被那倨傲的表情撑得根根直立,他想起这是思罕的二儿子,名唤依康。朱成翊不睬依康,只一个仰头喝下敬给梁禛的酒,便又坐下,满面笑容就要与梁禛说话。依康见自己居然被忽视了,勃然大怒,一个暴起就要起身,被身侧的召赤一把捉住,“依康!你发什么疯!”
依康忿忿然坐好,抓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伸直拿住酒杯的食指,指向朱成翊,压低声音侧身对自己的大哥召赤说话,“这衰人自以为会作几首打油诗,便是咱车里的文曲星了,在咱们家耀武扬威好不快活,爷爷我忍他很久了,大哥,你们如此怕他做甚,晚间我便将他做成人彘给你玩玩。”
依康是压低喉咙说的话,比起刚才第一句话确实低了很多,那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让在座的各位听得清清楚楚。思罕的老脸终于挂不住了,他冷冷地开了口,“依康,有贵客在此,听听你都说了些什么?你给我坐到门边那一桌去。”
依康愕然,“父亲!门边坐的都是下人,为什么让我去与下人同吃?”
思罕勃然变色,“看我不撕了你的狗嘴!那里是你父亲亲封的千总大人与守备大人们,我让你去向他们学习学习怎样当一个好军士,是希望你能为咱家做点贡献,莫要再像一只蠢猪,除了吃睡,旁的全不会!”
依康愤然,自己的父亲开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自己,怎能不伤心,他恨恨地看向梁禛身旁那位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的妹夫,愤懑不已,“父亲,他只是个倒插门的,您老糊涂了?拿他当儿子,自己亲生儿子倒成了草……”
“你个狗崽子还翻反了天了,来人!将这个忤逆子给我撵出去!”思罕拍案而起,冲厅外怒吼。
一队军士呼啦啦自外进了宴会厅,将依康团团围住。梁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幕宴席场面就要变成父亲训罚逆子的家庭泡沫剧,身旁的朱成翊起身了,他沉郁的声音低低传来,“泰山大人莫急!”
他向思罕躬身作揖,又急急来到依康身边,端着一杯酒,恭恭敬敬向依康又是一揖,“二哥教训的是,是我无理在先,拖着大伙无法按时开席,我应向各位赔罪。二哥您大人有大量,且饶过我这一回吧,这杯酒我先敬您!”言罢,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凑近依康低声说道,“左都督在此,二哥且息怒,切莫让贵客看了笑话……”
“你他娘的还有脸来教训你爷爷!看我今日不撕烂你这张怂脸!”依康怒不可遏,不等朱成翊说完,一个勾拳便将眼前这张红疮遍布的脸打了个血浆四射。
依康的动作猝不及防,众人呆怔,待得众侍卫回过神来,依康已经将朱成翊踢到了隔壁桌下,一桌酒菜也被掀翻,一众宾客扯着依康的衣角,有人被击中了鼻尖,血流到了身上,有人被误伤了眼睛,倒在地上嗷嗷直叫。
思罕气得破口大骂,一众侍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依康与朱成翊分开,将口中骂骂咧咧,兀自冲着朱成翊方向拳打脚踢的依康拖出了宴会厅。一众仆妇,小厮奔向朱成翊,一通手忙脚乱后,将混乱的现场重新归置整洁,负伤的朱成翊被抬往了昭华苑。
思罕好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向梁禛道了歉,称朱成翊与自己的二儿子素来有过节,此次宴会将他二人安排在了一处,是自己的过失,让大都督受惊了。梁禛则礼貌地表示无碍,晚些时候会亲自前往二公子的住所与他谈心,开解开解,是自己的到来引发了二公子与午逸的矛盾,望土司大人勿怪,一番你来我往后,宴会在一派和谐中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翊哥儿一番苦肉计能否逃脱梁禛追捕,请看下回分解~
☆、姑姑的爱
朱成翊躺在床上, 脸上红的绿的,紫的青的, 好似开了个彩帛铺,他静静地躺着,也不吭声。老大夫来了, 颤颤巍巍除掉了朱成翊的外衣,露出他青紫斑驳的胸膛。
安缇心疼极了,看着大夫用一根指头按压着朱成翊的骨骼经络,换来朱成翊额头的汗水阵阵涌出, 她忍不住呜呜哭出了声。
朱成翊听得心烦, 想将安缇撵出去,可是痛得慌, 说不出话,只能作罢。他看见靠立墙角,协助小厮送自己回房的陆离, 心道, 梁禛果然是不放心我的, 还好没穿软甲……
梁禛伫立窗前,凝视跳跃的烛火良久,开口说道, “于飞兄觉得思罕一家可有异样?”
齐振沉吟,“属下暂时未觉异样,只那午逸,与思罕三女儿的关系似乎并无外界传说的那般恩爱……”
“哦?于飞兄此话怎讲?”梁禛挑眉望向齐振。
齐振一个拱手, “大人坐于上首不曾看见,属下靠窗,开席前午逸去了恭房,回来时土司府三小姐拦住了他。我见那三小姐对午逸一脸关怀,数度示好皆换得午逸冷脸,属下无法听见二人谈话,但最后午逸拂袖而去,三小姐呆怔了好一阵才回了宴厅。”
“许是他二人因旁的事由有过矛盾?”陆离插话看向齐振,而后又拱手朝向梁禛,“大人,属下适才送午逸回昭华苑,见过他的伤了……那依康果然是个猛汉子,午逸怕是要躺上一月才好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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