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铨正在午睡,待他悠然醒转,便听得王传喜禀告说左都督梁禛已在殿外跪了快一个时辰了,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肯说,只说非见皇上不可。朱铨有些懵,上午都未有什么紧急军务,为何自己睡了一个午觉而已便这么急了,他唤王传喜让梁禛赶紧进来。
梁禛进得殿内便一把扑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皇上,您不是允了下官求娶齐家姑娘了麽?为何……”后面的话他没敢再说,只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望着朱铨。
朱铨一愣,这才想起数日前自己曾说过允了梁禛求娶齐韵的话,可说过又怎样,自己就是食言而肥了……
朱铨有些不高兴,第一次觉得梁禛为何突然如此没眼力见儿了,自己深更半夜将齐韵召进宫定然是有原因的,自己没主动提,他居然巴巴地来问。他扯了扯嘴角,打着哈哈,“呃,少泽啊……这齐韵犯了错,朕将她召进宫来问询,今日,她也认了错,并自请前往玉禅寺出家为尼。”
朱铨看着梁禛越瞪越圆的眼睛,“齐韵欺君罔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已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但需保证齐家上下彻底忠诚于朕,出家为尼便是她自己所愿。”
梁禛惊愕不已,直楞楞地望着朱铨,韵儿果真还是原来的那个韵儿!他心中巨浪滔天,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他脑子转的飞快,朱铨貌似发现了不少辛密,很显然不会是他自个儿想出来的,自是有人告密了,至于告密者是谁,那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梁禛懊悔不已,当初只当可以利用骆菀青给自己在云南带来方便,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埋伏身边的刺头!就在梁禛心烦意乱时,他听见朱铨满含歉意地同自己说,“少泽啊……朕替你说一门亲,可好?”
梁禛回了魂,深深叩首,“皇上费心了,臣……暂时不想娶妻……”
“嗳,男儿怎能不娶妻,少泽且放心吧!朕一定给你寻一门妥帖的亲事!”
梁禛对亲事二字再无兴趣,他马不停蹄自禁宫又奔至齐府,被告知齐韵已被人接往玉禅寺了。
齐祖衍没了那一晚的哀伤之色,反倒转过头来安慰梁禛,“左都督勿忧,虽说韵儿被迫进了佛堂,但她好歹保住了一条小命。咱们齐家也毫发无损,老朽已然十分满意了。老朽感念左都督周全,只这亲事一事实在是咱齐家的不是,老朽也是被逼无奈啊……咱齐家啥也不图,也就图个一家老小全都平安!”
……
齐韵要出家了,这让京中权贵们颇有些意外。
这名传奇的女子先是被歹人掳走长达数年,回京后,又变成了痴呆,可架不住她容颜绝世,依然被新皇相中,进宫两日后却又被驱离出宫,不仅如此,还被新皇勒令于玉禅寺出家了!
坊间流言四起,有说齐韵被歹人收入后院,因此回京后被新皇嫌恶,才被皇上送入寺院出家。也有说齐韵痴傻严重,进宫后伤了皇上,所以被送进了寺院。总之一句话,齐韵就是不正常了,才被皇家无情弃于玉禅寺,齐韵已然成为皇家弃妇的代名词,声名狼藉。
不光齐府自己终日阴云密布,安远侯府的崔氏也不好过日子,儿子好容易想结婚了,女方却出了如此大的幺蛾子,禛儿怕是又不会娶妻了。安远侯夫人想到了太后,安远侯梁胜的母亲在世时,便与太后,那时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妃嫔交好。安远侯夫人崔氏甚至在想,如若托太后掌眼,替禛儿说一门亲事,禛儿总不会拒绝了吧。
这样想着,崔氏便也行动了起来,她一面积极替梁禛务色新的京城闺秀,一面向宫里递了折子,她要去给太后请安。
真是过河遇上了摆渡的,那边骆菀青才对蒋太后表达过了对梁禛的爱慕,这边崔氏便寻上了门。蒋太后前所未有的热情接待了崔氏,并将自己最爱的外侄孙女骆菀青推荐给了崔氏。
崔氏受宠若惊,要知道骆璋可是豫国公爷,首席大学士,能得此佳妇,完全是梁家之幸啊!崔氏当即便表示了对这桩婚事的十二万分满意,蒋太后放心下来,向崔氏保障,会在两日内向皇上提及此事,让皇上赐婚,给梁家以无上的荣光。
崔氏喜孜孜地回了府,她压根没想过自己今日如此的草率决定会给梁禛带来什么,又会给梁府带来什么。
……
玉禅寺寮房内。
谢氏拉着女儿的手,抹了半天的眼泪了,齐韵看得烦了,忍不住终于开口。
“娘,您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不就出家吗?犯得着哭成这样?”
“韵儿……娘的心里难受,眼看回了家,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你也寻得了夫家。可,可谁知道……谁知道会这样啊!”
谢氏抽抽嗒嗒,抬起金鱼般的眼睛,“早知道你脑子没毛病,便让振儿送你去金陵……你知道麽,你爹就打算送你去金陵的。谁知道寻得你后,却没法与你沟通,都当你傻了,瞎打误撞的,又给送回来京城。这下可好了,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我可怜的女儿喂……!”
好容易止住哭声的谢氏,罗帕往额头一拍,凄惨的哭号复又响起。
齐韵无语,脑袋被震得一片空白,她望着涕泗横流的母亲开始走神。自己可是深得母亲真传啊,禛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自己,心里只怕也是这般崩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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