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铨更是一个谨慎又多疑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皇权争夺战中笑到最后。他的热血只能维持三分钟热度,第四分钟时,他会跳出自身的视角,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所涉及的全部人与事,以期实现自己每一个决策的最大正确性。
此时的朱铨便正是处在了他第四分钟的阶段中,骆璋插手三司会审,私自提取云南公函,颜茂行的痛诉,齐祖衍的无奈,常淮的眦目,无一不在向他描绘着一个跋扈倨傲,玩权弄术的首辅形象。
朱铨闭上了眼,庄肃冷漠的声音响彻大殿,“来人!夺骆璋冠服,遣其回府,着锦衣卫看押于府中,待朕查实后再做定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首辅说免就免。一干文武大员们皆噤若寒蝉,一个个只低着头不敢说话。
骆璋大惊,自己兢兢业业,全心全意为社稷着想,竟然被人抹黑污蔑至如此地步,还被皇帝当场免了官职!
他悲屈不已,仰头高呼,“陛下!臣冤枉!臣一心为公,只盼陛下江山万世稳固,怎奈那无耻小儿颠倒是非,插圈弄套,陷害忠良!陛下万莫轻信小人谗言,受奸佞蛊惑呀!……”
骆璋是一个耿直的人,清正又纯粹。他太过纯粹以致完全未能意识到他说出这句话后,又进一步得罪了多少人。果不其然,龙椅上的朱铨勃然大怒。
“骆璋老匹夫!你以为堂上众人皆奸佞,唯你一人真君子?你以为世人皆醉你独醒,朕乃无眼昏君?!”
朱铨气的在龙椅前直转圈,他大手一挥,“魏彪接旨!”
“臣在……”
“着都察院即刻审查骆璋任云南巡抚及入职内阁期间,其处理的所有边关事宜!”
朱铨横眉冷目,“骆璋——勾结边将,欲行不轨。”
……
初冬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天地间,如洁白柳絮漫天飞舞,大地银装素裹,苍茫的雪白掩住了世间的丑恶,也封印了忠良心中的赤忱。
豫国公府无疑成为了今年冬季最让人唏嘘的贵胄之家,外派云南多年,勤勤恳恳,立下不世之功。好容易鲜衣怒马回了京城,终于一步踏入豪门之巅,谁知道好日子不过一年,便繁华落尽,如梦了无痕。骆璋因坚守对那名娇弱又倔强的女子的承诺,赔上了自己全部身家。
骆璋勾结边将罪名成立,本应满门抄斩,然蒋太后奋力阻拦,则改为罢黜一应爵位及官职,贬为平民,遣回老家。骆璋因破获云南车里土司勾结外敌案一步登天,也因云南车里土司案跌落云端,真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骆府抄家那日,轰动了整个京城,锦衣卫如常预备了数十辆马车,准备拉走抄家抄出的金银财宝。谁知掘地三尺后,诺大的国公府统共才搜出几千两纹银,铺面房产十余处。众人皆惊愕,这与云南骆家的豪绅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别人做官都会越来越富有,骆璋为官十年,却远离了财富,耗尽了心血。云南世家的锦绣根基却只做了支撑朱铨豪华江山,默默无闻的一颗钉。
锦衣卫用一架马车拉走了豫国公府的所有财富,执行此任务的人——是冯钰,国公府的准女婿梁禛,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梁禛一面未出,耍动三人搬倒骆璋,这是他的高明手段。虽然骆家冤枉,禛哥哥正义性不足,可以算得上是诬陷,但橘柑觉得这样才更真实,人都有两面性,正义的人也会有私心,所以骆家因为梁禛与骆菀青的感情纠葛毁于梁禛再难忍受下的反击。
梁禛深知一击中地的重要意义,所以骆家死得很彻底。
☆、缘浅乎
安远侯夫人崔氏只觉世道艰辛, 自己的小儿子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为何偏偏这亲事却如此多舛!
骆璋被贬为平民, 梁禛很快便要出征,原定的与骆府的亲事自然也不能再继续了。三次议亲皆以失败而告终,就连娶个傻子也会有人抢!
崔氏斜靠在床头苦着脸冲梁胜发牢骚,“侯爷, 咱梁家什么时候才能迎来二奶奶呀……实在不行, 咱们再去给禛儿买一个姑娘带走可好?”
梁胜狠狠打断崔氏的话,“老婆子你老糊涂了吗!禛儿是去打仗, 可不是去玩耍!你没事念什么二奶奶,禛儿此次出征,凶险异常。你每日多烧两柱香, 求菩萨保佑我儿平安归来便好!”
转头又想到正是玉禅寺那小尼姑勾得儿子被皇帝拿了把柄, 才落得这般下场, 心中更是气郁难当。如若是普通人倒好,偷偷摸摸弄来,抓紧这十天半月的时间, 还能做个外室。好歹生个一儿半女的,就算禛儿战场上有什么意外,也算能顺利让禛儿给咱梁家留个后。可偏偏是个御赐的尼姑,让谁怀孕也不能让尼姑怀孕了, 要说这禛儿也真是够矫情,也不知看上那尼姑什么了。
与自己爹娘郁郁寡欢截然不同,梁禛觉得最近的天空都愈发的蓝了,他走路带风,无妻一身轻。这一日,心情愉悦的梁禛寻来了镇抚司衙门找冯钰。自己要出征作战了,卸任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如今的锦衣卫,由冯钰统领。
冯钰恭恭敬敬递上来一份卷宗,“大人,您之前让下官收集的骆璋与朱成翊夫人勾结的材料,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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