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铨挑眉,转向兵部尚书常淮,“梁禛可有何回复?”
猛然听见熟悉的名字,齐韵的心开始怦怦怦狂跳起来,今日果然来对了。
常淮拱手,“粮草丢失后,陕西都指挥使司派了人前去马鬃山,镇远大将军亦派了陈朝晖副将军前往陕西查看,目前两拨人皆尚未回复。”
朱铨低眉,北伐军现已驻扎喜峰口,喜峰口与马鬃山虽同在北方,但相去甚远,喜峰口在京畿正北,马鬃山却在西边。喜峰口正扼漠北宁王南下入口,马鬃山却是连接西边蒙古人牧场的走廊……
若是宁王勾结蒙古人一同发兵,梁禛与我那五十万北伐大军怕是要被包圆了……朱铨心神沉滞,面色凝重。但愿梁禛能尽快查清真相,追回粮草,朱铨抬起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眼下情况不明,干着急亦是无用的。
……
议事后朱铨去了后宫,齐韵独自一人回了上书房,她有许多疑惑想问朱铨,可朱铨那几十日都不去后宫,偏偏今日非要去后宫,朱铨与自己果然八字相冲!
齐韵心中七上八下,坐立不安,捱了许久,终是在第二日散朝后见到了疲惫的朱铨。他气势汹汹地领了一群人冲进上书房,砰地一声关上门,一阵密谈后,一群人又呼啦啦撤了个一干二净。朱铨将自己关在上书房内,悄无声息。
齐韵踯躅了半天,终于端了一碗八宝羹推开了上书房的门。
“陛下……忙了这大半日,也该饿了吧,微臣替你做了碗八宝羹,陛下可愿尝尝?”齐韵的声音甜腻又温柔。
朱铨闭着眼,仰头靠在高背椅上,听得齐韵说话便睁开了眼睛。他乜斜着眼瞟了一眼齐韵手中的碗,又看了看齐韵脸上标准的不露齿的“闺秀笑”,复又闭上了眼。
他心中抑郁更甚,据他多年的战斗经验,北方的情况或许比他之前预计的更糟,陕西都指挥司的人也杳无音信,大家都说路途遥远,音信哪能回得如此快。可多年龙潭虎穴间行走的朱铨知道,没有音信便是坏消息,朱铨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他自己。
“陛下……”温柔的声音有些发颤,犹疑,胆怯。
“放着罢。”朱铨压下心中怒火。
耳畔传来瓷器轻扣木桌的声音,身边的人静默了一会,窸窸窣窣开始后撤。朱铨心火愈盛,不想再忍,他探手一把抓住身边人那纤巧的手腕。
“说!你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齐韵愣怔,“陛下……微臣听不懂……”
朱铨眉头愈紧,“齐韵,朕劝你莫要不识好歹。”
齐韵心跳如擂鼓,朱铨什么意思?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无事献殷勤作甚?在你心里,朕如若不是帝王,你怕是巴不得除之而后快吧!”
眼前是朱铨通红的眼,内里怒意蒸腾,“朕这便告诉你,你不把朕伺候舒服了,你休想要到一丝你想得到的……
齐韵的心甩得厉害,这朱铨完美地继承了他们朱家陡然发癫狂的特质,今日对他太好也刺激到他了,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咚地一声,齐韵跪下了,她以首扣地,声音虔诚又畏惧,“陛下息怒……微臣只是疼惜陛下为了国事如此操劳,想一尽绵薄之力为陛下分忧,其实并无他求……”
齐韵抬起头,满眼的担忧,“陛下如此忧虑,微臣却什么都做不了,心中亦是焦躁不已……
好话谁都爱听,朱铨也不例外,齐韵这番“掏心掏肺”的话一说出,朱铨明显顺气多了,他转过头,复又闭眼,“齐尚宫请起,朕无事。”
齐韵心下微定,默了默,复又开口,“陛下可是为了昨日文渊阁所议之事忧虑?如若担忧为何不提早动手,调集屯卫提前布防京师,派出劲旅暗中查探,如若蒙古人异动,务必扼杀于起始!漠北紧要,如若北伐大军背部受敌,只怕京畿危急时,陛下无兵可调。”
朱铨坐直了身子,他定定地看着齐韵,面上喜怒难辨。他并不喜爱旁人自以为是肆意猜测自己的心思,尤其还被该猜测心思的人自诩不凡的说出来。
“你怎知朕是为马鬃山之事忧虑?”
“微臣瞧见常淮大人出门时一直擦汗,户部周大人抹着眼角还直安慰常大人。微臣便如是猜测了……毕竟……毕竟常大人与周大人昨日还吵得水火不容的模样……”齐韵低头,声如蚊蚋,她自是知晓揣度圣意或许会适得其反,但她实在太忧虑了,不直接说出来她寝食难安。
“陛下,微臣只是担心朝臣们意见繁杂,相互掣肘,会贻误了战机,故而有此一说,无论如何,是臣莽撞了,求陛下赎罪……”齐韵深深地俯地,及时告罪总会好过装傻充愣。
朱铨心内澎湃,齐韵所言正是他所想,只如今大家顾虑情势不明便贸然出兵会劳命伤财,如若最后证明乃虚惊一场,岂不贻笑大方。毕竟西北驻军亦不少,驻边战将都皆无报告,皇帝端坐京城却东猜西想的,白白让人笑话。
顾虑重重的朱铨破天荒地想从齐韵这里寻求点认同,“爱卿毋需告罪,你替社稷江山考虑,理应嘉奖才是。只是如若情况不明便贸然出兵,最后发现却是虚惊一场,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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