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晖除了积极安排自己“跑路”的事宜,也不忘往京城送了信,毕竟姐夫失踪是一件大事,自己一味遮掩也不是办法,反正自己要往西跑了,与东边的京城眼看就要被宁王爷分隔两岸了,京师想派人来寻自己的晦气也不可能了。
都说陈朝晖的嘴巴上没个把门的,就连送信也别具一格。他的信送了不少,因为他怕信使半路被正在南下的宁王爷截了道,便多派了几路信使送信,有送宫里的,有送陈府的,有送内阁的,甚至还有送李鸣府上的。内容都一样:皇帝朱铨搜寻梁禛途中落入宁王圈套,现已消失踪迹。
……
仿佛是一夜之间,京城里的局势再度陷入了混乱。自侯荣溃退至古北口后,从喜峰口逃回的伤兵,断了手的,缺了腿的,陆续在京城街道出现了。京城里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皇帝下落怎样。再说,京城里留下的人马不多,北边的宁王大军已经压境,西边蒙古人也在与陈朝晖对峙,陈朝晖已然没了后援也没了后勤,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两面夹击态势已成,又该如何抵挡?
再加上陈朝晖那十多封相同内容的信,给京城所有有头脸的人都知会了一遍——大殿上主事的人没了!
这让许多勋贵们都惊恐不已,朱铨本就是一代战神,他靠自己出类拔萃的实力走到今天,俨然成为臣工与民众的精神偶像。强敌环伺时,偶像崩塌,这对人们的信心与凝聚力有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朝堂几欲瘫痪,人人自危,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准备跑路。
为了安定人心,蒋太后出面了,蒋家乃一代煊赫的外戚。除了蒋太后本身地位尊贵外,蒋太后的父亲,蒋老太爷亦被朱铨封为了鲁国公,蒋家出了一位皇妃,两位王妃,子孙繁盛,文官武职皆居显位,是名副其实的当代第一世家。
蒋太后宣布由太子朱成钧监国(代理皇帝职权),并且召集群臣,商量如何对付宁王与蒙古人。群臣们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
大臣许贞说:“太后娘娘……如今敌强我弱,怎么抵挡也是无用的。臣夜观天象,京城将遭到大难、不如逃到南方去,暂时避一下,再作打算。” 许是此次敌人过于强大,主张逃跑的人竟占了绝大多数。
首辅李鸣神情严肃地向皇太后和太子进言:“谁主张逃跑,便应该砍头!京城乃国之根本,如若朝廷撤出,则大势去。大家莫忘前朝教训啊!”
李鸣的主张亦得到焱国公陈召的大力支持,焱国公乃陈皇后的亲生父亲,太子朱成钧的亲外祖。陈家作为当朝另一支大族,占据了六部与内阁不少重要岗位,其在朝中的地位让人难以忽视。
有了陈家支持的李鸣,很快控制了朝堂上的舆论走向,一场唇枪舌战之后,首辅李鸣的主张终于得到不少臣工的支持,蒋太后决定叫李鸣负责提领京城政务,并指挥军民守城。
陈召为首的太子一派的追随者这一次选择了做首辅李鸣的坚实后盾,李鸣临危受命,在太子一派的支持下迅速重振旗鼓。朱成钧再次专征大军二十万,陈召为表达陈家对朱氏王朝的忠诚,派出了自己的大儿子陈廉,作为主帅领兵北向支援侯荣抗击宁王。至于西线,如今至少还有陈朝晖守着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兵马紧张,能不管的只能先不管了。而李鸣则一面加紧调兵遣将,加强京城和附近关口的防御兵力,一面整顿内部,逮捕了一批宁王一派的奸细。
☆、云涌
梁禛与朱铨先后失踪, 这原本是两场毫无关系的事件,却因着发生在相同的地方, 变得愈发耐人寻味起来。
尽管陈朝晖并未明说,但朱铨的确是为了寻找梁禛才落人宁王圈套的。朝中已经开始有了传言:梁禛叛变,投奔了宁王, 是梁禛引了朱铨深入沙漠,再顺手挟持了朱铨,为的就是要助力宁王登基!
擅长推理,热爱脑补的满朝文武们皆认定, 朱铨的失踪与梁禛脱是不开干系的。他们甚至已经在忐忑不安地等候着, 等候宁王某一日突然抛出朱铨的亲笔诏书——禅让皇位与宁王。
这样的预期是可怕的,它最直接的影响便是消磨了朝中百官的蓬勃斗志, 试想,自己的皇帝都被捉了,自己一区区蝼蚁, 还傻傻蹦哒个什么劲?而影响最深的, 自然还是安远侯梁家。梁胜与梁嵩已经多日不敢出门了, 他们怕出了门便没命回家……
就在京城权贵们皆惶惶不可终日时,齐府的人却好似迎来了春天。
齐祖衍雀跃非常,朱铨十有八九再也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好啊!回不来,那么自己的小女儿不就可以出宫了么!齐韵是上书房尚宫,本就是朱铨为自己专设的,有违祖制的岗位, 如今正主都没了,这尚宫一职也没必要再继续存在了。
齐祖衍决定,在局势愈发紧张的时候,自己便可晋见太后,恳求太后将上书房尚宫这个无用的职位撤销,让齐韵自行归家。带着这样的想法,这一日散朝后,齐祖衍摸到了上书房外。
黛瓦朱墙,甬道森森,齐祖衍与齐韵立在一处偏僻的宫墙下低声说着话。齐祖衍将自己的想法吐露后,原以为女儿会欣喜若狂,没想到,齐韵却破天荒地沉默良久。
“爹爹,您预备如此将女儿接出宫后,又寻了三表哥来将韵儿送去金陵么?”齐韵面沉如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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