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齐祖衍又想跑了,如今京城局势日益紧张,自己这爹爹最擅长的就是跑路。爹爹甚会做生意,金陵有他以三表哥谢准的名头开设的商号数十家,不能做官了回金陵做个土霸王还是绰绰有余的。每一次局势紧张,爹爹都会不可抑制地想要冲回金陵,守着自己的银子过日子。
“嗨!女儿啊,爹爹如此打算难道不是最合理的麽?难不成你还想要拿着鸡毛掸子上城楼,与这京城共存亡?”齐祖衍不以为意地笑笑,拿眼乜斜着看向自己的女儿。
“爹爹!您乃京官,怎能一个不如意便要弃城出逃呢?”齐韵满脸嫌恶地看向齐祖衍。
“你这妮子吃错药了?不就替那朱家老四收了几日奏疏,怎的还想着要留宫里等着他麽?入宫前,爹爹是怎么同你讲的!”只见齐祖衍瞪圆了双目,难以置信地望着齐韵。
齐韵扶额,看着自己父亲震怒又不可思议的目光,她自是知晓父亲在想什么,父亲定然会以为自己与朱铨有勾连,如今舍不下朱铨,要留下来等着他。果不其然,齐祖衍再度开口,说出来的话让齐韵啼笑皆非。
“乖女儿啊,随爹爹出宫,到了金陵,爹爹有银子,爹爹替你招婿。金陵最不缺的便是才俊,你想要什么样的,爹爹便替你寻个什么样的。这京城啊,咱是不能呆了,那侯荣就是一棒槌,宁王爷已经快进古北口了,不多久便要打入京城来了……”
齐韵望着爹爹翻转不停的两片厚嘴皮,终于开了口,“爹爹,女儿不能走!”
齐祖衍愕然,怎的?还轴性起来了!
“你不走也得走,明儿个我便要晋见太后,让她撤了你的职!”齐祖衍拉长了脸,吹胡子瞪眼睛。
“爹爹!你敢去见太后,我就敢求太后赐我妃位,永远不出宫了!”
齐祖衍震怒不已,这妮子是疯了吗?如今人人都巴不得与那皇家撇清关系,好求个活命,她倒好,上赶着把自己给关起来!齐祖衍气的手脚发抖,只拿手指着齐韵的鼻子,“你……你……”
“韵儿啊……咱出宫不一样也能等着朱家老四麽……咱回家等他,爹爹不拦你,啊!”兀自抖了半天,齐祖衍也舍不得把齐韵就这样给扔宫里不要了,只能皱起老脸扯个笑,低声下气地求。
“不!”齐韵兀自低头,不肯再多说。
她不是不想如实告诉父亲自己留下来等朱铨,是想为梁禛周旋,只是她怕吓着自己这惯当缩头乌龟的爹,被他掣肘。梁家被冠上通敌的帽子,翻身太难,除非梁禛与朱铨一道回来,不然梁家怕是要下九重地狱了。让齐韵丢下梁禛独自去金陵做地头蛇,齐韵是绝对做不到的,她毫不犹疑地选择相信梁禛一定会与朱铨一道回京,只是需要给梁禛时间,可齐祖衍是一定不会这样想的……
齐祖衍终是没能说服自己的女儿,只想着自己禀明太后后,派个护院将齐韵绑回家就成。可齐祖衍的计划貌似总是慢了那么一步,京城变故丛生,太后忙得飞起,每日要见的人排到了禁宫外,齐祖衍的帖子不够紧要,竟是连门都塞不进去。就在齐祖衍抓耳挠腮为求见太后发愁时,新的风波又来了——
百官们的脑补果然是准确的!等来的虽不是朱铨的禅让诏,但效果也是差不离了——
一纸公告悄无声息地一夜之间贴遍了整个皇城:宁王爷宣称,朱铨在他手上,他有皇帝口谕,禅让皇位与宁王!
如果说陈朝晖的“密信”给人的只是猜测,那这次京城里诡异出现的告示则彻底落实了人们的猜想,毫无任何第二种可能了——这无疑是投往京城的一粒重磅□□,京城的权贵们彻底混乱了。
饶是蒋氏家族饱经风浪,也有些撑不住了,如若这告示只是宁王的心理战术,倒也能靠强力压制朝堂,勉力撑下去。可如今朱铨的确是找不到了,还是因梁禛失踪的,失踪地点又正是在宁王与蒙古大军活动的地带,虽然没见到任何朱铨的信物,但单就这一纸公告,已然能攻破大部分人的心理防线了。
如此一来,最着急反而不是已然坠入九重地狱的梁家,反正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而是蒋家与陈家。蒋陈两家全凭朱铨的身份上位,如若宁王登顶,首选的祭旗对象一定是蒋陈两家。焱国公陈召慌了,在当天的朝会上便提出了让太子朱成钧登基的提议。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北方叛贼勾结蒙古人谋逆篡位,值此危急时刻,太子殿下应尽快承担起皇族责任,择日登基,号令天下,绞杀国贼!还天下太平!”
“国公爷……如今还都只是那宁王爷一面之词,陛下是否被俘,咱并不能确定。反倒是国公爷你急吼吼地就要太子殿下登基,是不是太着急了点?”兵部尚书常淮皱紧浓眉开口问道。
“什么叫我太着急了?”陈召横眉怒目,瞪着常淮,犹如自己的饭碗被抢,“你没见那宁王他自己要称帝了吗?”
“国公爷,称帝可不是抢地盘,谁先占着便是谁的。陛下还在抗击敌人呢,你便擅作主张把皇帝都给换了?试问,是谁给了你如此大的权力?!”常淮是随朱铨打进京城的骨干力量,与朱铨的交情那是过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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