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翊哥儿罢,这里没有旁人,她便也无所谓形象礼仪了,齐韵依旧不动,任由意识逐渐深陷混沌。
随着那脚步声渐进,齐韵只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逐渐靠近,让她心慌不已。躺不住了,便要睁眼,她听见朱成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军且随我来……此乃韵姑姑,贪凉于此地吹风,将军见笑了。”
将军?齐韵倏的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鹰睢的眸子,这双眼给人一种无时不有的聚焦与压迫感,仿佛随时都要被它们盯穿。齐韵沉下脸,便要发怒,身前闪过朱成翊天青色的背影,将那双聚焦得过分的眸子彻底的挡在齐韵视线外。
齐韵的火气就这样被截在了半空中,她腰背挺直,杏眼圆瞪,却对上的是朱成翊和煦的笑,“姑姑且回房罢,翊晚些时候再去姑姑房间。”言罢,他直起身,领着鹰睢眸子的主人向书房走去……
吉达饶有兴味地看着朱成翊与齐韵的互动,他想起梁禛那张风清朗月的脸,突然特别想笑。他觉得越来越有趣了,他抱着胸认真的看着朱成翊的脸,觉得自己的计划实在是太高明了,这次不怕朱成翊不落入宁王爷的网。
齐韵实在不喜欢吉达的眼睛,夜间,朱成翊来到她房间解释时,她对朱成翊都一脸嫌弃,仿佛朱成翊与吉达对视了这么久,也被吉达的眼睛给染污了一样。吉达的眼睛让她不自觉的涌起那次梦魇里看见的鬼魅武士的感觉,糜败、腐朽,带着地狱修罗的气息。她本能的抗拒这种感觉。
“你答应吉达要与他合作了?”齐韵厌弃的望着朱成翊。
“没有,我只是说我还需要再考虑。姑姑,吉达说他会将我们安全送至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只要我开出一张召宁王爷勤王的天子手谕。”朱成翊眸光闪动,显见得是动心了。
“翊哥儿,你认为你开出这张手谕后便没你什么事,你擎等着坐山观虎斗了麽?”齐韵厌弃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惊讶,惊讶于朱成翊什么时候变这么笨了。
“你能开出勤王手谕,宁王爷便能明目张胆的全国搜寻你,抓捕你,将你禁锢,做他的傀儡。像献帝刘协,你逃不脱,推不掉,宁王爷就像一个枷锁,牢牢的锁住你,而这枷锁还是你自己带上的!肃王爷仅派出梁禛私下抓捕你,你便已经焦头烂额了,那宁王爷派出十万大军奔赴云南勤王,直取你的一生,你又该是怎样的感受呢?”她紧紧的抓住朱成翊的手,“翊哥儿,勿要一叶障目……梁禛是匹狼,那吉达却是一只虎。”
朱成翊静静地看着齐韵,“姑姑,我没有人,没有力量,如果仅等我自己壮大,我这一辈子也就只能窝在云南某个小山村里面了,姑姑希望我一生顺遂,便是这样的顺遂吧?”
齐韵无言,她呆呆的看着朱成翊说不出话来,神情恍然。半晌,她木木的开了口,“翊哥儿,你心里是怎样想的呢?”
朱成翊轻轻的揽住她的腰,他语气轻松,笑意晏晏,“要是有姑姑一直陪我住在小山村,我便是不去想皇帝爷爷的遗诏也不是不可以,我过的顺遂不顺遂端看姑姑的意思了。”
齐韵一口噎住,刚才的凝重气氛如坚冰破裂般悄然融散,她一把推开朱成翊,含嗔带笑的望着他,“少贫嘴!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朱成翊敛了笑,捉住齐韵的手,牵至春榻前坐下,“姑姑,我何尝不知道那吉达就是一只虎,但我不想等太久,我也不能等太久。我要尽快的壮大,就必须与人结盟,与人结盟则必会有所失。只要是我能把握,能承受的,我不介意失去它。姑姑,吉达要我一封勤王诏,我与你便能摆脱梁禛,摆脱肃王,我要吉达护送我们入滇后即撤,我有白音,护送我们甩开几十个宁王卫军,不算难事罢。吉达亦是暗地南下,后继力量不足,总强过甩那梁禛不依不挠的车轮式的纠缠。”
齐韵看着朱成翊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发呆,逃难不容易,特别在有难缠的追兵一路纠缠时,对人的精神折磨亦是成倍的放大。她抬起头,“翊哥儿,要是吉达不按约定及时后撤呢?翊哥儿当如何应对?”
朱成翊眨眨眼,“还没想好呢……再说,我还没答应吉达要给他勤王诏,给了勤王诏,天下势必大乱,百姓丧夫失子,民生凋敝,皇帝爷爷定然也是不愿看见他流血打下的江山被自己的儿孙折腾成这样。我受点委屈不要紧,我不想让爷爷失望……”
齐韵望着朱成翊,心疼难耐,翊哥儿总是这样对自己的罢。从小到大,他仅仅因受自己爷爷错爱,自己的叔叔们哪一个不视他为眼中钉,他受过多少委屈了,上天依然如此不放过他。她叹了一口气,放软了口气,“翊哥儿,我不反对你与人结盟,但结盟的对象,一定不能是宁王。你不能给宁王他想要的任何东西!莫怪姑姑偏执,姑姑见到吉达便恶心的慌,与这样的魔鬼般的人,没有任何谈判的必要。”
朱成翊望着齐韵,看她如此坚决,无奈的以手扶额,“好好好,咱不与他结盟,省的姑姑不喜,那青龙会呢?”
“那王锵,捉奴兄长以护你安全为由诱你与之结盟,亦不能考虑。”齐韵斩钉截铁。“此人心眼太多,办事亦恣意妄为,一看便知没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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