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溪道:“无论如何,往后还是莫做那等危险的事了,万一那鸟铳没有炸膛,你的蟹壳就要被打穿了。不过如今常义没倒,你们预备如何?”后来她才知道,这家伙怕她担心,只告诉了她计划的前半部分,后面没说。其实后头的那俩刺客也是他找来的,他跟沈惟钦整个演了一出戏。
谢思言道:“你亲我一口,我就说。”
陆听溪默了默,提笔飞快画了一只簪花的猪头,吹干了墨迹,往谢少爷脸颊上一按:“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
谢少爷走后,陆听溪转去沐浴更衣。
坐到濛濛水雾氤氲的热水桶里,她闭眼想着谢少爷方才的话。
谢少爷说,上元节那一出有两个目的,一是助他成为东宫讲官进而离詹事府詹事更进一步,二是给常义埋个祸根。要想扳倒常义,还要另行筹划,并且要尽快,第一击没能歼敌的话,第二击就要快准狠,不能给对方喘息之机。
第二个筹划就是离间常义与咸宁帝。皇帝最看重者不过一个忠字,不聪明都不要紧,最紧要的是忠诚。咸宁帝不想处置常义,除却一些兴许大抵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外,主要还是因着觉得常义对他足够忠诚。咸宁帝有些不可告人的阴私之事,就是常义在做。
如今土默特部落连年犯边,常义要跟两个御前太监一道去丰润县和谈,他们只要利用好了这件事,就能将之置于死地。
谢思言当时道:“我已顺着那个暗娼查到了些东西,确定常义跟我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我从前是不知,如今知道了,常义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陆听溪从浴桶里出来,思虑半日,还是给谢思言去了一封信。将信送出,她陡然想起谢思言前几日送来的几册书。祖母做寿是大事,母亲为了教她掌家,这几日将她薅去打下手,她倒还没看谢少爷送的什么书。
心中感喟谢少爷可真是读书人,人家新年贺礼都给压岁钱送头面,谢少爷送书,这般想着,她取来一册,见封皮被一层桑皮纸蒙住了,忖着谢少爷倒是惯会吊人胃口,翻开了第一页。
……
丰润县位于顺天府最东,与永平府临近。土默特一方不肯赴京和谈,咸宁帝也不愿折了面子遣使去边关和谈,这便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将地方定在了顺天府边缘。
咸宁帝满以为这件事不成问题,谁知一月之后,传来消息说和谈没成,土默特使臣恼羞成怒,争执一场后,要连夜秘逃,若非被卫所的驻军拦住,就要酿成大祸。咸宁帝闻讯震怒,命人将常义押送回京。
原来常义本是去和谈,然则后头竟是变成了引战,还说国朝民殷财阜,岂会畏惧蛮夷部族。又以皇帝近臣自居,自称自己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常义抵京后,咸宁帝亲自审讯。
审至一半,锦衣卫那边来禀说上元那晚前来行刺的两个刺客抓着了,刺客在经受几番严刑之后,招认了幕后指使,锦衣卫细查一番,最后顺藤摸瓜,查到了常义身上。一切人证物证都指向常义。
但常义并不肯承认自己谋刺楚世孙,瞧见锦衣卫押来的两个刺客,再三辩称自己跟这二人并无干系,又表示自己在土默特使节面前说出那等话,是遭了有心人的算计。
咸宁帝冷笑:“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你说的,嘴长在你自己身上,何来中计之说?”
常义沉默少顷,突然道:“请陛下传陆家五姑娘过来,臣要与之对质。”
咸宁帝皱眉,这话好生怪异,跟一个官家千金对的哪门子质?虽是这般想,但仍命人将陆听溪召来。
陆听溪才在殿内站稳,常义就道:“陆姑娘,上元那晚,老夫瞧见你就在与陛下遇险之处相去不远的地方。”
陆听溪知道这种事掩不住,道:“我其时确在当场,但那又如何?”
“陆姑娘在当场倒也没甚,但老夫还瞧见,陆姑娘身后远远跟着几个护卫模样的人,老夫远远瞧着,觉着甚是面善,竟似是魏国公世子身边的护卫。那这就奇了怪了,莫非世子爷未卜先知,知道上元这晚会变生不测,这才为陆姑娘提早安排了护卫加以保护?”
常义朝咸宁帝一礼:“陛下明察,魏国公世子去年年末以信物做定,让陆家这边等谢家去提亲,陆家如今还握着谢家的信物,陛下可去查。魏国公世子与陆家姑娘关系既是不寻常,那这般安排就不足为怪了。”
一字一句都意指上元夜那一出是谢思言策划的诡谋。
陆听溪从容道:“大人这话我不是很懂。合着常大人竟是对魏国公世子这样了解,世子护卫那样多,大人远远一看,居然就认了出来。再就是,上元人多,女眷出门带几个护卫跟从,难道不是常事?何况,若当真如常大人所言,那我索性那晚不出门便是了,又何必带着护卫出来,徒然惹疑呢?常大人纵无法脱罪,也不要这样糊弄陛下。”
常义所见的确是谢思言派来护卫她的人,不过那护卫是为了防沈惟钦的。
常义自己实则也并不确定那伙人是否谢思言的人,信口胡诌而已,横竖无法证实。只陆听溪如今句句堵死了他,他一时倒被一个小姑娘噎得哑口无言,不住朝咸宁帝大呼冤枉,表示自己一片忠心,为了咸宁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岂会对咸宁帝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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