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叹息;“作孽啊,阿钦若果真放不下她,当初太后撮合,为何不趁势娶了她呢。”
陆听溪从大隆福寺出来时,又碰见了等候多时的谢思言。
谢思言自道他要离京一趟,与叶氏叙礼一阵,委婉表示想跟陆听溪单独说几句。自打谢思言将陆听溪好端端送回来,叶氏就觉着这个准女婿为人十分正派,如今当然可以行个方便。
叶氏退到远处后,谢思言道:“我要随军去一趟宣府,你这边该看日子看日子,谢家那边也照常走仪程,我都交代过了。我大约两个月之后回,说不得正能赶上娶亲。”
陆听溪惊道:“你去宣府做甚?你不是东宫属官吗?而且你是文臣……”
“你又不是不知国朝自来重文轻武,每回出征必有文臣随军,再寻几个得脸的太监监军,牵制武将。”谢思言不欲在这上头多言,转了话头,让她乖乖在家等他,记得春捂秋冻,开春后不要太早换上轻薄的衣衫云云。
陆听溪沉默,须臾道:“打仗难道不是颇费时吗?你确定你两月就能回?”
谢思言道:“我心里万事有数。”
“可你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此去凶险?”
谢思言蓦地凑近,盯住她:“因为你表兄太多。事先声明,咱们成亲摆酒时,你那帮表兄我是一个都不想请。”
陆听溪不甚明白,他忽然心绪不佳跟她表兄多少有何干系。
此番从京师调兵增援宣府,是急行军,谢思言连夜整装离京。
朝廷给几个随军文武将官预备的是一辆大马车,十分宽转。谢思言坐在内中查看舆图时,慢慢梳理思绪。
咸宁帝先前从西北调兵是为了防止楚王有异动,如今楚王老老实实的,倒是土默特那边出了乱子,结果还要往宣府驰援。
“勉之想甚那样出神?”孔纶斜乜谢思言。
“自然是想着何时才能交差回去成婚。”齐正斌似笑不笑。
余下一众大小将官想笑却又不敢,俱低头憋得龇牙咧嘴。
谢思言眉清目冷。
沈惟钦也是陆听溪的表兄。
他居然生出一种被陆听溪的表兄包围的错觉。
事实上他但凡想到陆听溪儿时可能曾奶声奶气叫过这帮人“哥哥”,就恨不得挨个敲断他们的腿。
他当年曾将尚且稚龄的陆听溪藏到了国公府培花的暖房里,小姑娘见他不肯放她出去,不哭不闹,转身薅了他十来株玫瑰和玉兰,说要拿回去做糕饼。
靡费千金精养出来的花儿,就那么被她摘了拿去做点心。若非她人小抱不了许多,恐怕半个花房都要秃了。
但他就那么纵着她撷。有些高枝上的花她个矮够不着,他就看着她一蹦一跳地去摘,并不搭手,等着她回头用甜糯奶声求他帮忙。可小姑娘倔得很,并不开这个口,于是她所过之处,秃的都是下头的花枝。
等她怀里抱不下了,问他何时放她出去,他就道:“我打算关你一辈子。”
小姑娘仰头看他:“管吃管住吗?”
“当然。”
“有人陪我玩吗?”
“有。我。”
“你会玩翻绳、踢毽子、抖空竹、过家家……吗?”
他当时一把拽住她,问她素日玩过家家可扮过新娘,陆听溪摇头,他这才神色稍霁,并威胁她往后不得跟旁人扮什么新娘新郎。
陆听溪噘嘴:“我才不扮新娘,太麻烦。”
他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她继续道:“我都是直接当娘。”
……
谢思言阖上舆图。或许只要把小姑娘揣口袋里他才能安心。
陆听溪归家当晚,又做了个梦,梦见宣府镇被围困,城内粮草断绝,守城的徐如松战至最后,力竭而亡,残军溃逃,宣府镇破。
梦里并没谢思言,似跟现实对不上,但陆听溪还是有些忐忑,当即写了封信交给杨顺,让杨顺想法子送到谢思言手上。不管如何,早做准备总是好的。若是她早做这个梦,大抵会劝谢思言不要去宣府,现在却是只能提醒他防患于未然。
正月十七这日,陆听芊邀陆听溪去吴家做客。
陆听溪一到,陆听芊就拉她去了中堂坐着。
闲叙几句家常后,陆听芊道:“不瞒妹妹说,我这阵子一直在学书画,只是以我如今的身份,不好延请业师教导,不知妹妹往后可能时常来此指点一二?”
陆听溪只道她过阵子就要成婚了,恐不太方便。
陆听芊道:“这不打紧,妹妹这几日能来几次是几次。我也不会让妹妹白忙,届时自有好物相赠。”
陆听溪眸光微动,点头应下。她倒要瞧瞧她四姐要做甚。
姐妹两个又叙话一回,忽听丫鬟来报说:“二奶奶,来了贵客了,太太让您过去见客。”
陆听芊不甚在意,问是何人,丫鬟道:“是楚王府的李次妃,还有楚世孙也来了。”
陆听芊整了裙钗,起身跟堂妹笑着道失陪。
她公爹吴岱原本是要被一捋到底而后再流放的,但后面因着沈惟钦的援手,只是被贬了三级,调出京去了,说不得过几年还能东山复起。她原本在婆家跟前不甚得脸,但自打此事之后,众人皆认为她背后有奥援,连她婆婆都对她改了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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