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溪道:“高姑娘在说甚?这难道不是高姑娘的画?”
高瑜气极,领着众人大步去了方才两人作画的偏殿,指向陆听溪画案上未干的笔墨颜料:“你们看,她方才分明是作了画的!”
陆听溪道:“我方才只说我‘无画可交’,并未说我没有作画。”她从厚厚一叠宣纸下面抽出一张只勾勒了几笔的淡彩画,“这便是我方才画的,只自觉无法示人,便折了藏起,预备出宫时带走。”
高瑜怔住,适才两人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她没瞧见陆听溪的举动,只知她不停地在作画,却没想到她竟留了这么一手。
怪不得陆听溪方才没有夺回画,也未提她抢画之事,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立在人前,只觉芒刺在背,方才众人的夸赞此时怕是全成了讥嘲。经过这一番,她往后在人前再难抬头。一回身,又对上丽嫔阴冷的脸,高瑜不知所措,急急让宫人去请自己母亲过来。
丽嫔却并不肯饶她,定要将她送到宫正司去,重罚一通,以儆效尤。
高瑜平素最是好面子,此刻却是顾不得许多,慌得跪下,连连告饶。
董佩忙打圆场,又提出先带高瑜去旁侧配殿去,免得碍了丽嫔的眼,等泰兴公主来了再做计较。
丽嫔冷声允了。
沈惟钦暗瞟了陆听溪一眼,辞别众人。
才走了不多时,远远瞧见谢思言在凉亭内闲坐,上前叙礼,坐到他对面,说起了先前公主府之行。
“世子似对陆老太爷之事颇为挂怀?否则先前也不会特特往公主府跑一趟。”
“这话倒该我问尊驾,”谢思言道,“我跟泰兴公主母女两个不对付,满京皆知,我趁机给她二人添堵也是情理之中。却不知尊驾为何急慌慌跑去公主府。泰兴公主妨碍衙门公事,尊驾纵当真不愿陆家为尊驾所累,寻机入一趟宫捅到御前便是,为何气急败坏立等赶了去?”
沈惟钦道:“久闻世子颖慧无双,果真会岔题。”
两人说话之际,有内侍送来两壶酒,分别摆在两人跟前:“这是御酒房新酿的竹叶青,二位尝尝。”
那内侍收起托盘时,目光飞快在两壶酒之间扫了一回,似终于确定了什么,这才笑着行礼退下。
沈惟钦目光微动。恰此刻,杨顺将谢思言叫走。
谢思言甫一转身,沈惟钦便迅速将两人面前的酒壶调换了位置。
那内侍送来的两个酒壶均是金麒麟杏叶壶,小巧精致,形制一般无二。
谢思言折返,重新坐下。瞥了眼自己面前的酒壶,他略敛眸,眸光一深,透出几分玩味之色,再抬头却是神色如常。
他照常斟酒,慢慢端起金小斝杯:“我听闻尊驾方才去承光殿那头评画,不知结果如何?”
高瑜在配殿内坐了不多时就感到浑身疲累,歇了半日,却是越歇越乏。
这配殿离主殿不远,不便寝息,于是她被丫鬟扶着往偏处一处专供游憩的小阁去。
丫鬟才一松手,她就浑身一软,瘫在美人榻上。
陆听溪坐回女眷堆里时,陆听芝凑上来问了方才风波前后,低声问;“淘淘,你是如何知道高瑜要抢你的画的?”
“时限过半她还没动笔,只管灌茶,那时候根本已经完不成了,而高瑜这人心性高傲,不可能当真让自己交不出画,所以我就留了个心眼。”
如果高瑜不来夺画,她就将那幅有问题的画毁掉,把备好的那幅只勾了几笔的画拿出来,只说自己是思路壅塞,未能成画。
陆听芝仍是觉着哪里不对,淘淘既已洞悉了高瑜的心思,届时护好画便是,为何要绕个圈子?
不过高瑜那人确实惹人厌,教训她一通也好。
丽嫔转去向太后禀告高瑜之事。众女眷攒三聚五闲谈,陆听溪觉着殿内闷得慌,正巧欲出恭,便让宫人领着去东净。陆听芝也跟着一道。
两人丛东净出来,陆听芝正跟小堂妹计议晚来归家去她院子蹭饭,忽而瞧见一丫鬟急匆匆从一处小阁奔出,不知何往,一径去了。
陆听芝奇道:“那不是高瑜身边的丫鬟吗?她这是往哪里去?”
第21章
“走吧, 莫要多事。”陆听溪拉住堂姐往回走。
陆听芝突然大力摇她手臂:“淘淘!你看,那边站着的那个是不是魏国公世子身边的长随?他那脸色怎生那般怪异?难道……”
陆听芝见小堂妹诧异看她,恨铁不成钢:“平日里让你多看些话本子你不听,这都想不到!就是……就是……”她附耳跟小堂妹解释几句。
陆听溪蓦地扭头。
“我听闻高瑜就是歇在附近的小阁里的, 眼下瞧着应当就是那里了, ”陆听芝握住小堂妹的手,“谢世子……谢世子不会真被糟蹋了吧?”
陆听溪攒眉:“别胡说, 谢思言人精一样, 怎会被人算计。”
“这可说不好,妒忌谢世子的人那么多, 保不齐就有鸡贼小人想害谢世子清白不保。”陆听芝仅是想想就觉心痛, 谁不知道谢世子洁身自好, 连个房里人都没有,若被高瑜玷污, 那简直是琼琚落入了泥淖。
陆听溪一时竟被堂姐说得不确定起来, 驻足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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