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正房,也没看见夕燕,刚到门口,九娘子便闻到了阵阵的檀香味,隐隐还能听见低低的女子声音。
九娘子立在门槛外,细细地听着,竟然仿佛是念经的声音,九娘子猛地推开门,吱呀一声,门开的同时,光线也透进了正房,好半天,九娘子才适应屋子里的yīn暗。
果然,正厅朝南的方向摆了张香案,上面供着一尊南无观世音菩萨,香炉里燃着檀香,袅袅的轻烟在屋子里经久不散,让整个屋子看起来都迷迷蒙蒙的。
香案前边的地上放着一个蒲团,五姨娘就坐在那蒲团之上,双手合十,手指上挂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九娘子仿佛撑不住般摇摇yù坠,夕糙赶紧上前扶住九娘子,九娘子往五姨娘看去,全身都是灰色的面部衣裙,没有任何装饰,头发也只是挽了个髻贴在脑后,全无首饰,整个人仿佛是一尊灰色的雕像一般。
九娘子不由悲从中来,“姨娘……”喊了一声便哽咽住了,再也出不了声。
五姨娘抬起头来,看见九娘子,十分平和温婉地笑了笑,冲九娘子招了招手,九娘子便扑了过去,倒在五姨娘的身前。
夕糙也在一边抽噎着抹泪,刘妈妈拉了拉夕糙,将夕糙拉出了房外,关上房门,对夕糙道,“傻姑娘,还杵在那gān吗,还不让人家母女俩好好说说话?”
夕糙使劲吸着鼻子,“人家不是替姑娘难受着嘛,姑娘怎么就这么难呢?”
刘妈妈也叹道,“咱们姑娘真真是不容易啊,但愿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二人在门外守着,门里,五姨娘轻轻抚着九娘子的头发,“孩子,别哭,娘也没有别的本事,只能这样,天天替你在佛前祁福,保佑我儿,一切顺心,平安!”
九娘子啜泣道,“娘,您这是何苦呢,女儿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您呢,女儿还想让您也日日高chuáng软枕,顿顿鱼翅燕窝,天天欢欣乐和呢,您怎么就不给女儿这个机会呢?”
五姨娘笑道,“真是个小孩子脾气,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qiáng,娘在这里诚心向佛,吃斋念经,保佑我儿日日顺心如意,天天自在随心,样样美满幸福,比什么燕窝鱼翅都好。”
九娘子哽咽难语,将头埋在五姨娘怀里,不断地抽噎着。
五姨娘拍拍九娘子的背,“娘没有本事,拖累了我儿,如今,太太也已经答应我了,许我在这夏莲苑清修,老爷那我也去求过了,老爷也答应了会好好替你置办嫁妆,这我就放心了,儿啊,你好好的去吧,不管怎么样,都要记住,你过得好了,娘才能过得好,娘才会开心。要不然,娘就将这无用的身子献了佛祖去,你听见了吗?”
九娘子哭得已经说不出话了,五姨娘将九娘子拉起来,亲自自袖中拿了一方素色的帕子,替九娘子仔细地擦了眼泪,“还有,答应娘,再别这么哭了,伤身子呢。娘喜欢看你笑,喜欢看你漂亮的眼睛里闪耀的神采,以后,多笑,好吗?”
九娘子点点头,qiáng忍了心中的悲痛,“娘,谨儿知道了。谨儿会做到的。”
五姨娘点点头,“不用担心娘,娘在这里,有夕燕陪着,日后你留心替夕燕寻门好的亲事,将她体面地嫁了,也不妄她这么多年对娘不离不弃,尽心照顾的qíng意了。”
九娘子点点头,五姨娘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个匣子地给九娘子,轻声说道,“娘这么多年,什么也没攒下,只有这一匣子首饰,都是娘的娘亲留给娘的,如今,都给你吧,你留着也做个念想。”
第五十五章 赔礼,出阁
更新时间:2012-11-15 9:48:05 本章字数:14215
九娘子接过匣子,“娘,您……”
五姨娘止住九娘子的话,“娘会很好的,娘会在佛前一直看着你的,你别害怕!去寻找自己的生活吧!”
九娘子还想多说些什么,被五姨娘止住,五姨娘唤了夕糙进来,“服侍你家姑娘回去吧,我要开始念经了。唛鎷灞癹晓”
夕糙便将九娘子扶起来,向五姨娘行了礼,便搀着九娘子往外走去,刘妈妈依旧先留在了夏莲苑,九娘子抱着匣子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去看,却只看到那缓缓关闭的房门,似乎那一道门,就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关在了这纷纷扰扰、烦恼忧愁的尘世之外了。
走出夏莲苑的九娘子,迎着冬日那显得清冷的阳光,按住胸口,不由得喉头一甜,嘴一张,一口鲜血便吐在了身前的地上,朵朵红梅映衬着huáng色的尘土,倒显出别样的触目惊心来。
吐了出来,九娘子才感觉到胸中的那口闷气散了开来,人也舒服多了,可是却将夕糙吓坏了,哭喊道,“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奴婢啊。”
九娘子自怀中拿了帕子拭了拭嘴角,“没事,你别大喊大叫的,惊动了别人就不好了,你扶我慢慢回去吧。”
夕糙无法,只得紧了紧九娘子身上的披风,扶了九娘子慢慢往回走着。
回到秋梧苑,九娘子就躺倒在了chuáng上,睡了过去,夕糙吓得不轻,嘱咐夕灵看着,自己想了半晌,去了大少爷的chūn风堂,将这事回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也惊得不行,连声道,“这怎么行,还不快请大夫去,九妹妹病得如此厉害吗?”
一会儿功夫大夫来了,大少奶奶便带着大夫到了秋梧苑。
夕糙和夕灵放下了帐幔,只露出九娘子的右手来,将手腕上的镯子都撸到手肘,然后覆了一方帕子在九娘子的手上,这才请了大夫进来。
大夫搭了脉,细细地品了许久,又问了问夕糙九娘子的日常起居饮食,然后才对屏风后边的大少奶奶说道,“姑娘这是急火攻心,并不碍的,只是这姑娘平日里思量过多,耗损的jīng神气太多,实在是不宜再思虑过多,还请多注意些,且待我先开个方子,先吃着,若是见好便无碍了。”
大少奶奶道了谢,夕灵便带着大夫去了外间开方子抓药,自己亲自带了夕茉去煎药。
送走了大夫,大少奶奶问道,“九妹妹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夕糙红着眼睛告诉了大少奶奶五姨娘清修的事,大少奶奶叹了口气,“让九妹妹好好休养着吧,母亲那里我去回一下,等会再着人送点补品来。”
夕糙道了谢,送了大少奶奶出去了。
回来看看躺在chuáng上面色惨白的九娘子,夕糙不由又开始掉下泪来,也无他法,只好和夕灵二人尽心地照顾着,这么两三日之后,九娘子才慢慢好了起来,喝了药面色也才开始红润了起来。
九娘子病着,大太太那里倒省了晨昏定省,每日里十娘子也来陪着说说话,给九娘子宽宽心,只是十娘子进宫的事一定,自己也每日里被嬷嬷们bī得甚紧,因此每次也只是匆匆一聚而已。
六娘子铺妆这天,九娘子一大早起来换了件颜色稍微鲜艳的百蝶穿花云锦袄,就去了六娘子的秋舒苑陪六娘子了。
曹府里今日是一片喜气,大红的府绸挂满府里的各个角落,秋舒苑里更甚,六娘子正一脸无奈地被按在那里梳妆呢,大红的锦衣,满头的金翠,jīng致而夸张的妆容……九娘子看着镜中的人儿,一霎那竟有些恍惚了。
六娘子见九娘子来了,便对那梳妆的婆子挥挥手,“罢了罢了,如此甚好了,别再弄了,你们先退下吧。”
那几个全副婆子有点为难,六娘子对朝丹使了个眼色,朝丹拿了几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过去给了,几个婆子才退了下去。
六娘子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九娘子拉到窗前的软塌上,二人并肩坐了,“九妹妹,我听说你病了,怎么这么突然,是着凉了?”
九娘子点点头,“嗯,不碍事的,已经大好了。”
六娘子恨恨地说道,“我要去看你,结果不知道被挡了多少回,真真是万事不由自己,成亲也好,成了亲了,我想gān什么就能gān什么了,再也不用看这些个下人的眼色了。”
九娘子微微笑道,“原来六姐姐是着急了,等不及地要嫁过去了。”
六娘子“呸”了一声,脸也红了,“好你个小九,还敢笑话我是不是?”说罢便来挠九娘子的痒痒,九娘子吃不住,二人闹作一团。
六娘子的奶娘常妈妈便进来劝道,“姑娘都梳化好了,可别再这么闹了,只怕一会儿姑爷家也得来人看呢,九娘子也该劝着你六姐姐稳重着点。”
见奶妈妈都出来说话了,二人这才止住笑闹,九娘子有点不好意思,今儿也是个大日子,想必一会儿六娘子还有得忙的,九娘子便起身告辞,六娘子知道也不方便留,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九娘子离开了。
今日天气不错,虽然冷,却是晴好,九娘子没有带丫环,上次因为大少爷的婚事,丫鬟们都被借走了,导致九娘子一人着凉生病,夕糙和夕灵这次学乖了,早早就称病了,因此也没有被借调走。
只是夕糙留在了秋梧苑看屋子,夕灵因怕九娘子冷,回去给她取手炉去了,九娘子便紧了紧身上的织锦皮毛斗篷,往园子里逛去,顺便等等夕灵。
虽然是冬季,花木都有些凋落了,但一些常青的花木还是挺葱茏的,九娘子一路走来,倒也有好些个早梅已经在吐着花骨朵了。
日头晒在人的头顶上暖烘烘的,九娘子信步走到一处藤凳处,兜了斗篷坐了下来,打算歇歇脚,带着晒晒太阳。
抬头看看,九娘子不禁眯起眼睛,伸出右手挡在眼前,冬日的太阳透过九娘子的手指疏疏落落地洒下几缕阳光到九娘子的面上,九娘子只觉眼睛酸涩,却也并无泪意,不禁闭了眼,靠在身后的藤条上,以手遮面,发起呆来。
忽然,有个清冷的声音在自己不远处响起,“这里冷,怎么倒坐在这儿了?”
九娘子一惊,放下手,睁开眼睛,原来是披着黑色大氅的徐振祥,九娘子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却不料徐振祥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让小厮看着了。”
九娘子听了这话,惊诧地去看徐振祥,却只看到徐振祥那看不出丝毫qíng绪的脸庞。
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自己以后将终身依赖的人了,九娘子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感觉,一分紧张,三分害怕,五分平静,或许还有一分期待?
九娘子在心底暗暗地告诫了自己,那个男子,他并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自己姐姐的丈夫,自己只不过是个妾而已,想到这里,心便冷了几分,站起身来,行礼道,“小九冒失了,先退下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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