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源如何不懂?他这是在给自己晾本事,遂笑着也把手一伸,毫不忌讳地就呷了一口,快的刘响都没功夫去阻,此刻,大惊失色地看着他:
“世子爷!”
“怎么,怕毒死我?”晏清源露出玩味一笑,根本不放心间,没有搭理刘响,而是把一双可看透人心的眼,看向无名氏,面上表情微妙:
“我让刘响给你取的新名,过去的事,就此作罢,等日后,自会赐你个好名头。在我看来,你这个人,忠勇双全,气魄不俗,能追踪的上我,又到现在嘴都咬的死紧,佩服。”
说的无名氏脸色一变,开口要说话,晏清源笑着摆手:
“你先听我说,表忠心不急于这一时,我问你,你原先是不是做探马的?”
见他点头,晏清源又道:“你是当初寿春城哪一部的,我无所谓,只是做探马实在委屈你,眼下有一件事,你要是能替我办成了,就先从我扈从做起,日后封将也不是难事。”
无名氏本无太多波澜的脸,面上竟起了层激荡,他喉头哽了一下:“可小人是个残废了!怎么做将军!”
晏清源哈的一笑,两指弹了下碗壁:“大相国手下有个独臂将军野史那,屡立战功,谁敢小瞧?你一身是胆,又侠义,我看比之武圣关云长也没差什么,以往跟着你的旧主,是委屈你了,在我这里,全靠本事说话,没什么鲜卑汉人,也没什么俘虏降将!”
一通陈词下来,竟把无名氏说的眼眶一热,扑通跪地道:
“人都说晏世子是最能容人的,我只道你心黑手辣……今日得世子垂青,愿在世子手里也讨一份功名,不枉此生!”
眼见他一个七尺男儿,似也动了真情,刘响却还有些事蒙在鼓里,听晏清源一面笑着道好,一面把人扶起,把个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各自转了一圈。
晏清源却已经道:“有些事,我知道你是碍于良心不愿说,好,我先不勉强你,等你愿意说了,我再来听,到时自有事交付。”
对上晏清源那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的幽深目光,无名氏显然被压的有些抬不起头,他没有吱声,放低嗓音道了句“谢世子”,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把晏清源两人送出来,甫一上马,晏清源居高临下看他一眼,忽和悦笑问:
“刚才给你换药的,是你兄弟罢?”
无实名眸光一愣,简直不能直视晏清源那双锐目,又不得不由衷佩服这份明察秋毫,这样的过人之处,天下雄主,舍他其谁呢?
一时间,心头又惧又惘然,想起一句“良禽择木而栖”,对着晏清源神色一整,很快答了句“是”。
打道回府,一路上刘响把方才那一幕过了无数遍,下马后索性劈头问了:
“世子爷会不会太冒风险了?”
晏清源把马鞭一掂,玉润光华的一双眼里尽作笃定:“有风险的事,多了去,上苍佑我,自幼经无数风波险恶,皆一一化解,天命若在我,风险就不是风险。”
一连在府里衣不解带侍奉多日下去,晏清源已看出大相国沉疴难除,怕真是难撑这个冬天,同李元之见了多回,却也都也是蜻蜓点水般议上几句,玉壁惨败,压的每人都强颜欢笑,其间,晏清源又命刘响去看了无名氏数回,直到这一天,刘响亲自提来只射下的鹞子,晏清源精神大振,朗声一笑:
“我果真没看走眼!好的很!”
于是,酝酿多日的一计,彻底拿定了主意,亲自往军营来,挑了五十勇士,看得斛律金等人更是找不到北,唯独李元之瞧出些眉目,等两人独处了,才露出个焦虑的神情:
“世子想做什么?”
晏清源无谓一笑,眸光微转,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揶揄李元之一把:“上次的事,我还没谢参军呢,说罢,想要什么?唔,要不然我买几个绝色的丫头给你?”
看他那副惯有的藐绝天地的笑脸,李元之哭笑不得,目光有意朝大相国所居的方向一掠,惊疑难安:
“非常时期,世子可不要胡来。”
晏清源低头把玩起他那根乌金马鞭,脚踩在几头:“参军认识我多年,看我是胡来的人吗?”说着睨他一眼,是个要逐客的样子,“我主意已定,多说无益。”
“大相国可禁不起世子吓,晋阳也少不得世子!”李元之毫不气馁,还要再诤,压低了嗓音,几是在哀求他,“大相国什么光景,世子看不见吗?如今万事皆在世子一人肩上,世子你要是有闪失……”
话没说完,李元之已经急的火星乱爆,可晏清源却起了身,看了看日落西山,回头对他戏笑一句:
“参军,留在相府用饭吗?一起?”
气的李元之一怔,拔脚走了人,擦肩而过时,故意在晏清源肩头用力挤兑了下,头也不回地告辞了。
晏清源也不恼,目送着那个背影远去,眉头才微微锁了锁,隐隐出个“川”字。忽见拨给归菀的那个婢子遥遥走来,等她一近身,听她说“陆姑娘问世子今晚回不回去”,才又露出一抹微笑:
“我这就去看她。”
第92章 破阵子(19)
同样的时令,晋阳比邺城更要冷上一层,归菀整日除了听风声,便是听风声,晏清源接连多夜没来扰她,更让她确信晏垂的身子,即便没有病入膏肓,也差不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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