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自己真的要死了?她的脑子乱哄哄的,根本听不到外头的声响,方才胡乱扑腾着的手脚也逐渐无力了起来,口鼻早已经呛了不知道多少的水进去。她难受而痛苦地紧紧皱着五官,明明想要大喊呼救,然而懵懵懂懂的一张口,水却又大肆灌了进来,一直堵到了喉咙口儿,让她的眼冒金花,脑子也一阵阵地发晕,几乎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了。
正当她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在这看似寻常的一天时,却突然只觉得身子一轻,似乎被一只有力的手臂自水下拦腰抱起,径直带着她娇小的身躯哗啦啦地离开了水面。
一下子捕捉到了久违的空气,她连忙凭借着仅存的一丝意识,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然而却又不免被鼻间残余的水给呛到,猛烈地咳嗽了出来。一时间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咳出来的泪水。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了一方叠得规规整整的干净帕巾来,依稀可以看到帕角处绣着一簇翠绿清绝的竹。清润的声音好似山间的汩汩泉水流过,又如珠玉碰撞,落入耳中,分外好听,“先把脸擦擦干净吧。”
她早已经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强烈的生命威胁给吓破了单子,脑袋一阵空白,几乎未曾反映过啦,此时哪里顾及得上那么多,只一把抓过眼前那只手上的帕巾来,胡乱地抹了抹狼狈至极的脸,连“谢谢”都忘了说。
一直到将满头满脸的水珠都给擦干净以后,她这才想起来方才那个人的声音似乎有些陌生,并不像苏府内的人。
那又会是何人?她有些怀疑地抬起眼来,却毫无预警地正撞入一双清润而明亮的眼眸里,仿佛天地之间的颜色都为他所夺。再往下看去,是英挺的鼻梁,线条锋利的唇瓣,与她此前对于那位李公子的想象几乎相差无二,甚至更甚。而他此时此刻正身着着一袭青衣,外头裹着一件雪白的大氅,倒是与他方才递过来的那方帕子上绣着的翠竹很是般配,看起来简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那个男人却正看着自己,唇边悬着温煦宽和的笑意。
她一愣,反应过来时霎时挺直了身板,一时间质问其身份的话语全数堵在了喉咙之中,只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连这样的行为是否有些太过不礼貌都已然忘了再去计较。
半晌,她才有些犹豫地壮着胆子开了口,“你……”
他却已然先行有了动作,却是将身上的大氅除下,圈过手臂来,披到了因为浸湿了衣衫而不自觉瑟瑟发抖的她的肩膀上。
她从来未曾跟除了爹爹以外的任何男人有过这般亲密的距离接触,不免有些不习惯,正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的碰触,却反而被他轻而不容置疑地摁住了肩膀,将披着的大氅带子规规整整地给她系好,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个严严实实的,一边说道,“虽然有些冒犯,但是小姐您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这样走出去还是有些不好,也会着凉的,还望不要为在下的越矩之举生气。”
男人凑近身侧时,清润好闻的气息骤然扑鼻而来,唇瓣轻启时呵出的热气有韵律地落在锁骨之上,泛起酥酥麻麻的一阵痒意,让她的心中一阵绝无仅有的狂跳,便也忘记了挣扎开他的手,整个人都收敛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刺儿,变得出奇乖顺了下来,只安静地垂下了眼去,看着他润白如玉的指尖在那繁琐的带子中间如游鱼一般穿插着,分明是这样简单而寻常的动作,他却如同拨弄琴弦一般轻巧好看。
等到他给自己身上披着的大氅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后,她才敢偷偷地抬起眼睛来,看了一眼跟前的男人,自有些冰凉颤抖的唇瓣里头冒出的声音细弱蚊吟,“你是……?”
“哦,此前忘了自我介绍了。”他便是笑了起来,朝着她拱了拱手,行了一礼,连面上的笑容都是温润和煦的,即使在这样阴沉沉的天气底下,也恍若一抹破空的灿阳照耀而来,却并不灼亮得晃眼,反而让人感觉到由衷的温暖和舒服,“在下李良。家父与苏大人乃旧相识了,故此番上京赶考,便暂时借住在苏府之中。”
原来他就是那些人口中说的那位李公子!她霎时睁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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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苏二小姐的回忆(四)
怎么没有花白的头发?怎么一点也不老态龙钟?而且居然还会笑!见到自己方才那般没有礼貌的行为时,他也没有说出什么嫌弃自己的话语,甚至连那眉头也丝毫未曾皱过一下。
这未免也跟自己之前想象中那个满口“礼仪孝廉”“之乎者也”的酸腐儒生差得太远了一些吧?
大抵是察觉到她毫不避讳直直望着自己的眼神,眼前的男子愣了一愣,径直摸了摸鼻尖,看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然而还是拱手问道,“在下脸上可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连忙摇头,只紧张地闭紧了嘴巴,以免自己一时间慌乱,胡乱从嘴巴里头蹦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总不能当着面跟他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像个小老头儿吧?
他又是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在阴沉的天色下都稍显晃眼。她这才发现原来他竟这样喜欢笑,且笑起来的样子很是爽快,并不矫揉造作,反而别有一种文人的豪气,彻底颠覆了她从前对于那些满腹经纶的人都是不解风情的木桩子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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