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兀自望着眼前的男人稍稍出着神,却听得他开口问道,“想来小姐便是苏大人府中的二千金吧?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扫了她一眼,墨黑的眼中泛起几分意趣来,似乎斟酌了一个词汇以后,才继续说道,“……开朗。”
她又是一愣,不是因为他那别有深意的夸奖,而是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自己方才那大口喘气又咳嗽得满脸通红的狼狈姿态,全程都落入了眼前这个好看男子的眼中,她只觉得刚刚才稍微清醒了一些的大脑“轰”的一声,瞬间又失去了应有的意识。
第一次会面就弄得这样狼狈不堪,日后他会怎么看自己?而且他分明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虽然他对自己的印象如何并对她的未来造成不了多大影响,但是不知道为何,在他的面前,她不由自主地便已经收敛了平日里在他人面前那副嚣张任性的模样。分明他要比此前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亲和许多,说话也温吞吞的,像是永远不会有负面的情绪一般,然而不知道怎么的,她总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最美好的那一面。
脑中一时间各类信息飞旋着,搅得如同一锅浆糊一般。她只觉得脸史无前例地烧得一阵通红,几乎不敢直视他的面庞,然而耳畔却捕捉到了他的一声轻笑。
这个人!未免也太过穷追猛打了一些!自己不过就是当着他面出了个丑而已,至于笑得那样久吗!
一时间愤怒已经掩盖过去了原先的羞涩,她很是愤愤不平地抬起眼来,强迫自己瞪着面前这个笑容若灿阳的男子,干脆自暴自弃一般地重新显示出了几分乖张的姿态,“是又怎么样?”
意外的,他却没有被自己强装出来的嚣张气势吓到,唇边依旧保留着那抹笑容,只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向身侧的湖面。
她心中疑惑,只心不甘情不愿地顺着他的指向望向湖面,但见几尾游鱼依旧乱转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她左看右看,也没能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还以为他是在戏耍自己,心中不免升腾起几分恼怒来,张嘴就要兴师问罪,眼角的余光却在这时候偶然瞥见了自己在湖面上的倒影。
湖中倒映出来的女子,正紧紧地裹着一身与娇小身形明显并不相符的大氅,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看起来分外的不和谐。满头湿漉漉的乱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交叉着插了两枝带着残破叶片的枯枝,看起来尤为可笑,连她自己看到的第一时间,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将出来。
想必是方才她栽到池塘里头去时,不小心沾上的。她从前再如何调皮捣蛋,也最多只是踢掉了一只鞋,亦或者是弄乱了衣裙,也没有弄到过这副乱糟糟的模样过。若是爹爹或是教习自己的那些个先生仆妇们看到了,定然又要皱着眉头训自己性情太过跳脱,一点也不像长姐那般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着优雅得体的大家闺秀风范了。
她对于那些评价却是满不在乎的。本来这个时代里头,那些个所谓的大家闺秀就已然并不算新鲜,她这般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有什么不好,非得被套到一个规整的套子里头去,被生产成为像长姐那般一举一动都按照规矩来的人?她的生活轨迹本来就已然够不由己了,在这个方面,她还是想要有自己的坚持。
然而笑着笑着,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这副荒诞可笑的模样正落在了一个认识还不到半个时辰的男人眼中,突然间心中一急,不自觉眼圈已经唰的一下,红了。
他原本还只是看着她自己一个人傻傻地笑着,突然间却说变脸就变脸,面上不自觉也透露出几分担心来,作势就要掏手帕,然而摸了摸袖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帕子方才已然递给她去擦脸了,此时正紧紧地攥在她自己的手中。
眼看着她眼中的泪摇摇欲坠的就要落下来,十分委屈的模样,他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向泪眼朦胧的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示意其上干净整洁以后,这才微微翻折了过来,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那颗将落不落的泪珠,又帮忙拿掉了横插在她发间的几许枯枝落叶,语气温柔中带着几许无奈笑意,“刚刚才说过开朗,怎么一晃眼就哭了?不就是枯枝么,拿掉就是了。更何况,在下方才是因为小姐此状十分可爱,这才没有忍住笑出来的,没想到小姐却是误会了。但不管怎么样,惹哭了小姐,便是在下的不应该,还请给在下一个赔罪的机会才是。”
虽然他这般软语道歉了,但她眼圈却依旧红通通的,心中只有些郁闷:她哪里是因为他嘲笑自己才哭的?分明是因为想到自己这幅模样彻底在他心中定了型,一时着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能够挽回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这才跺跺脚干脆哭出来了的。
然而这样的小心思自然不能对他告知,她只能低声别扭地道了一句“我没有在怪你”,便嘟着嘴,闷闷的不肯再说话了。
他便也不勉强,只是抬眼望了望已经愈发阴沉了的天色,变转了话锋,“这天瞧着是好像是快要下雨了,而且小姐你刚才又落了水,现在站在外头被风吹也不是办法,定然是会得风寒的。这里离二小姐的住处想必还是有一些距离,如果二小姐放心在下的话,还是先到在下那里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烤烤火,等身子回转过来了,在下再亲自送你回去,二小姐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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