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如今所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并没有那样重。唐夜霜一边在心中松了口气，一面抬脚刚要走出去，忽然听得外头有人来报，“皇上，花小主前来，说是有皇上准许自由出入这里的命令。奴才念及着慧能师父还在此，没敢贸然放进来，只来征询您的意见。”
云择天微微一愣，随即却是含笑点头，有些宠溺和宽容，“让她进来吧，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能够闹出什么事?只是听得这样诡异害怕的事情，朕还真怕她夜里要哭鼻子。”
听闻“花小主”这个称谓时，正在镇定回应的慧能脊背也不觉得稍稍一僵，有几分不对正丝丝缕缕地爬上心头。
希望她不会是，希望她并非已然成为皇上的女人。
然而种种希冀，最后都被耳畔响起的那一声娇俏的嗓音给击溃了：“皇上您成日都在乾坤殿内议事议事议事，总有议不完的事情，可曾想过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陪妾身去赏花了。”
话音落罢之际，那脚步声已经到了身侧边。他下意识地霎时闭住了眼睛，想要规避那出现在面前的事实，然而却终究还是逃不过跟前的帝王突如其来的话语，“卿家怎么了，如何闭着眼睛，是否是因为不舒服?”
他咬了咬牙，在心中做好了一定准备，这才睁开眼来，面色却在一时间显得有些苍白，“无碍。”
与此同时，他同样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正处在自己跟前的枝娘，但见她对着顶上那个帝王巧笑倩兮之间眼风偶然扫向他，眸底却是出奇的平静，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结果。
她是故意的。慧能在宽大的袈裟下稍稍握紧了手指，直至手背上绷起青筋来，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姿态。
唐夜霜回过眼来，将一切景象收入眼底，最后也只微微地眯了眯眼，便就此离去。
空中已然下起了绵绵细雨，唐夜霜没有带伞，最后也只能淋着雨一路策马而过，最终到达了陵王府中。
诺大的陵王府，如今在常年没有男女主人的情况之下，虽然依旧被打理得很不错，然而却总少了几许人情味。唐夜霜看着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眼底有些暗淡。
云墨寒，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叹息了一声，最终她还是挥了挥手，“烧水，我想沐浴。”
在添了柚皮、松木、艾草熏成的温热香汤中静静地泡了许久，她在重重蒸腾的雾气之中闭目养神，放空了心思，末了又思量着云择天此时应当已然回去，这才披上衣服，走了出来，随手拎过窗台边上的一只水玉打造的鸽笼。
铺开一块裁好的宣纸，丹书几笔后，她将其卷起，塞入里头那只毛羽洁白的鸽子脚上用细麻绳缚住的竹筒内，走到了窗边，手猛地一扬。
花白的鸽子在夜空中盘旋了几圈，终于向着容雪斋的方向飞去，逐渐在天边形成一个模糊的白点，直到看不见。
她临窗远目，屈起指节来，颇有些不安地在窗台上轻轻地敲着。
与其同时，一只苍青色的鹭鸟借着夜色的掩护，如一道迅疾的光般射出，尖利的喙霎时敏捷地横空截住了那只扑腾的信鸽，严严实实地叼着，随即又收敛了翅膀，乖顺地停在了一位隐于黑暗中的男人肩膀上搭着的一块蜀锦上。
青鹭巨大的身形与男人稍显文弱纤细的外表看起来并不算是很搭，奈何放在此时此刻，却出奇的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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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病来如山倒
“小东西，干得真是漂亮。”男人低笑着夸奖了一句，话音中分明好似都浸润着笑意，然而落入人的耳中却显得尤为冷冽。随手丢给它一片风干了的肉片，海东青欢喜得连忙放下了嘴中的鸽子，将肉片衔于口中咀嚼起来。
墨黑色的眼眸划过一丝饱含戾气的笑意，男人的虎口猛然一收拢，那只鸽子的脖颈便被生生掐断，被另一只海东青三口并作两口吞入喉中，只余留虎口之上的一痕血迹，证明这个小生命曾经存在过。
“这个皇城，应该需要再乱一些了。”
第二日，唐夜霜第一去的并非是京兆府，而是来到了楚月在赤月王城内暂居的地方，然而刚要进去，却被守在外头的桑梓告知，“咱们庄主病了。”
“病了?”她微微一挑眉，只觉得颇有些诡异，了解了一下情况才得知，昨日夜里不知道怎么便受了风雨，加上近日水土不服，回去后便开始发热，太医来看，只说是肺中出了些毛病。这样的病可大可小，其实并不算是很严重，凭楚月原本有的体质，再加上药物慢慢调理便能痊愈，然而却有些折磨人。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连着一夜的时间，楚月一直发着热，咳嗽不断，四肢发软，甚至无法下床走动，只能卧床休息养气。
唐夜霜来探望他时，他正捧着一卷书静静地看着。虽还是正午时分，但近日阴雨连绵，总不见晴，故窗外的天色依旧有些昏暗，淡色的日光爬过厚重的云层，投进菱格，斑斑点点地落在他身上，将他因为久病而消瘦了许多的身形勾勒得更加清逸，如梦似幻。
她无意间瞄到他手中书，原以为会是经商亦或者是权谋一类的书，未曾想却是一卷《庄子》。
“身体怎么样了。”她在他旁边坐下，倒碗水递给了他，语调平淡，没有敌意，自然也没藏着多么真切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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