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邱梭那边来人说木料已经备好,请刘如蕴和燕娥两人过去瞧家具的样式,刘如蕴带了燕娥坐车来到邱梭这边。
邱梭这里刘如蕴还是第一次来,本以为这红毛人的庙和和尚的庙也没多少区别,谁知一进门不见神像,倒看见一个蓝眼白肤金发的人穿了一身的大袍子在一个架子面前跪着。
第 37 章
听见有人进来,这人站起身来,这下看的更仔细了,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梳?脸上一部大胡子,那人张嘴说了两句,刘如蕴不懂,他抓抓头皮,露齿一笑,他笑起来倒罢了,吓的小婉躲到了刘如蕴的身边,燕娥虽大胆,却还是头一遭见到这样长相的,边打量边想,这蓝眼睛,金头发,不是和书上说的妖怪一样的?难得二叔还能和他们jiāo往。
刘如蕴也被唬了一跳,况且见这个男子并不回避,心里已经在皱眉了,只是她年纪总比燕娥她们要大些,见识也要多些,镇定一下,开口道:“小妇人是来寻邱公子的,还请代为通报一声。”男子眨了眨眼睛,努力的听刘如蕴说的话,刘如蕴不由有些焦躁,这人不懂回避倒也罢了,哪有男子家盯着女儿家看的,这蛮荒之地来的人就是这样。
还来中华上邦传什么教?连礼仪都不懂,也不知道他们的教究竟是做什么的?被男子盯着看的刘如蕴十分愤怒,看这个男子的打扮,应该也不是低下人,不好发火,只得一只手紧紧握住燕娥的,侧过一边脸不让男子再细看。
男子又眨了眨眼,那句话里的邱总算听懂了,张开嘴说:“啊呀,邱。”刘如蕴刚松了一口气,总算能听懂这句了,谁知男子接下来的话依旧跟鸟叫一样,刘如蕴照常一个字也听不懂,男子见刘如蕴皱眉,也皱起眉头来,突然往里面跑去。
小婉这才敢从刘如蕴的身后探出头来:“奶奶,这些是什么人,怎么说的话就像鸟叫?”刘如蕴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应是那些来传教的教士吧,我在家之时,听伯父说过,红毛国的人长的就是这个样子,听说还有长蓝头发,绿眼睛的。”
蓝头发,小婉睁大眼睛:“那不和夜叉一个样子?”夜叉,刘如蕴在心里细细描摹一番,也是,蓝发白肤,这不和夜叉一个样子。
燕娥开口道:“姑姑,他们说的乡谈就和鸟语一样,侄女陪着师傅去四处的时候都没听过这样的话,想来定十分难学。”刘如蕴只是微点点头,又等了半响,见还是没有人出来,这个屋子里面,只有上面挂着的木架子,还有张桌子,下面就是些长条的椅子,小婉四处打量一番,心里又怕又急,怕从什么地方冒出个长蓝头发,绿眼睛的人出来,不由扯了扯刘如蕴的袖子:“奶奶,要不要我们进去瞧瞧?”
刘如蕴也觉得奇怪,笑对小婉道:“不如你进去瞧瞧,有人了就递个名帖。”我?小婉指着鼻子?想起方才见到那个长的奇怪的,若再像刘如蕴说的,又长蓝头发,绿眼睛,扮夜叉都不要另画的人,小婉不由抖了一下。
刘如蕴也知道小婉是不敢进去的,只是站在这里也不是道理,拉了拉燕娥的手,瞧见那边有门,索xing从这里出去,小婉见真的要进去,不由躲在刘如蕴的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衫子,刘如蕴不由好笑:“好了,不要这样,他们总是人,又不是妖怪,会吃了你?”
小婉猛的摇头:“奶奶,他们长的和妖怪也差不了多少。”燕娥不由笑了出声,刘如蕴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在一出门就是个院子,布置和一般人家也差不了多少,天井里有鱼有花,两边厢房关的紧紧的,不过依旧鸦雀无声。
小婉这才放开拉住刘如蕴的手,往开着门的厅堂里面走了进去,边走还边叫:“有人吗?”依旧没有人回答。
小婉转了一圈,见没人回答,又不敢再往后面去,只得回到刘如蕴身边摇一摇头,燕娥不由有些急躁,开口刚要说话,这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却是从后面传来的。
刘如蕴转身,来人正是邱梭,他旁边还跟着方才的那个蓝眼男子。邱梭见到刘如蕴,忙作揖下去:“对不住的很,本来预备在这里等着的,谁知他们有人送信来,说码头有东西到,就去那里了。”
刘如蕴也行了礼,说话时候,那个男子的眼,还是眨也不眨的看着刘如蕴,刘如蕴再大方,也会生气,邱梭忙道:“这是三个月前刚从澳门过来的教士,是意大利人,他们国内的风俗,男子见到女子,是不回避的。”
说着邱梭和那男子说了几句,男子又快又急的说了几句话,突然上前要拉刘如蕴的手,刘如蕴本来还在想,这蛮荒之地就是蛮荒之地,连个回避都不知道,突然被男子拉住手,不由惊的花容失色,忙把手抽了回来。
小婉此时也顾不得害怕,站了出来,对着那个男子就骂:“你这是什么道理,怎么乱扯人的手?“男子愣在那里,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邱梭也被吓到了,忙上前来对男子说了几句,男子听到了,耸一耸肩,手放在胸口前,弯腰行礼就往外面走了。
燕娥方才却是愣在那里,等男子进去了,才嘟着嘴对邱梭道:“二叔,这人怎么这样,女儿家的手是随便乱摸的?”邱梭顿了顿,看了眼刘如蕴:“这是他们那个国的礼仪,见到地位高的人,要亲一下他的手,表示尊重,素日是见不到女子的,所以我也没和他说过男女大防,谁知就。”
刘如蕴的脸色现在恢复了正常,笑道:“也罢了,风俗不同,工匠在哪里?我们定完样式也好回去了。”邱梭点头,请她们再往后面来,再后面一进,才是邱梭的住所,却也是空dàngdàng的,看来没有伺候的人,邱梭请她们坐定,这才去寻茶。
刘如蕴细细打量了这间屋子,见摆设极为朴素,不过一桌一几,架上有书,窗下有琴,别的再无长物,只是墙上也挂了个大架子,刘如蕴细细瞧了,原来是个光着上身的男子被绑在上面,头垂了下去,看来是在受刑。
刘如蕴不由皱眉,这瞧来和佛教故事是一样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故事?邱梭此时端了两杯茶进来,笑着道:“此处乏人服侍,招待不周处,还请担待。”
燕娥没去接茶,只是指着那个木架子问邱梭:“二叔,这是不是你给我讲的耶稣受刑的故事?”邱梭坐下点头:“就是这个故事,我主死去三日之后复活,感召世人。”说着在胸口画了两下。
刘如蕴虽没听过这个故事,想来却和佛舍身饲虎以救人的故事差不多,点头道:“成佛得道者,大都如此,需忘了自身,才能得道。”邱梭点头:“确是如此,我不求旁的,只愿终身侍奉我主。”
说着邱梭垂下眼帘,轻轻吟诵了句什么,用手又在胸口画了两下,刘如蕴没听清他吟诵的是什么,想来是耶稣会念的东西,燕娥见状,也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刘如蕴见状,不由笑道:“你们叔侄二人,信道都坚,想来日后定会的证大道的。“
邱梭淡淡一笑:“成道之路,并不只有一条,只要能诚心,则不管是信什么,都会成道的。”刘如蕴轻轻颌首:“确是如此,大道本是一样的,修什么,不过都殊途同归而已。”邱梭点了点头。
又谈了一会,工匠来了,定好了样式,刘如蕴也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经过那间大屋子,那名跪在男子依旧跪在大架子面前,见刘如蕴他们出来,起身用手在胸前画了两下,嘴里又嘀咕了几句,邱梭在旁,笑着道:“他说的是,我主会保佑你们幸福安康的。”刘如蕴轻轻还礼,径自回家。
直到上了车,小婉才感叹道:“奶奶,还是你胆大见识高,竟一点也不害怕。”燕娥点头:“我和师傅也曾见过无数女子,但是似姑姑这样的,真是少见。”刘如蕴笑道:“你们两个,这有什么稀奇,总有长的不一样的人,难道人人害怕?”
小婉嘻嘻一笑,燕娥没有说话,刘如蕴瞧着她,燕娥在自己身边,活泼了许多,只愿观保好好待她,若原来的观保,刘如蕴是敢肯定的,现在,刘如蕴不由挑起车帘往外看,观保究竟是怎么想的?
车快到家,前面突然鞭pào齐鸣,险些把马惊到,车夫忙死死的带住马,车这才稳住,小婉探头往外看看,又问了旁边的路人,伸头进来对刘如蕴笑道:“柳掌柜的刚才得了个儿子,正在庆贺呢。”
柳掌柜家的蕊娘生了?刘如蕴眼前不由浮起柳大娘子的样子来,不由叹气,这母以子贵,瞧柳大娘子也不是什么厉害人,只怕会被妾欺到头上来。
燕娥听着刘如蕴的叹息,紧紧的往她身边靠靠,突然开口问道:“姑姑,他可会纳妾?”他?刘如蕴先想不起来,后来明白说的是观保,不由握紧燕娥的手:“不会的,观保这孩子我明白,他不会的。”
燕娥再没说话,只是又靠到了刘如蕴的膝上,刘如蕴听着鞭pào声音,看着柳掌柜的在门口喜气洋洋的迎来送往,世间男子,究竟怎样想的?
福气
一时鞭pào放完,车夫重又赶车到了后面。小婉搀着刘如蕴下了车,上前叩门,半日都没人应门,小婉撅嘴道:“陈妈妈定是又睡着了。”刘如蕴只是看她一眼,燕娥上前一推门,门却没在里面锁住。
小婉忙伺候刘如蕴进去,进了院子里面,却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小婉往陈妈妈住的地方张了眼,摇手道:“陈妈妈却没在里面。”刘如蕴此时已经走到厅里坐下,打个哈欠对她道:“还不快些寻茶,今日柳家添了孩子,她定是去瞧热闹去了。”小婉应了,转身就去寻茶。
刘如蕴坐下后,用手揉了揉额头,觉得好受些许,见燕娥还站在那里,笑着拉她坐下:“还想什么呢?”燕娥看一眼刘如蕴,叹气道:“姑姑,方才的事。”刘如蕴握住她的手:“燕娥,你素日是个达人,此时又何必做杞人忧天的事?”
燕娥却没有像刘如蕴想的那样笑了,只是低声叹息,刘如蕴想安慰她几句,心头千思万绪,全都涌了上来,世间女子,有几个是甘心把丈夫分出去的?燕娥又比旁的孩子聪明,自己大嫂他们在也罢了,日后大嫂他们不在了,观保真要纳妾,到时燕娥又会怎么想?
刘如蕴此时倒有些悔了起来,若世间男子真是这般,嫁人又有何用?心头气血翻腾,隐隐又有腥甜之味,小婉送上茶来,刘如蕴接过,饮了一口,觉得口中没有那股味道才对燕娥道:“燕娥,姑姑也不知道观保日后会怎样,只是要记得师傅当日说过的话,会修修旁人,不会修修自身,修自身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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