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史今赶紧放开拽住和尚袖子的那只手,也比葫芦画瓢的行了一礼,“大师,失礼了。”
“出家人慈悲为怀,然而韩宅血案已经过去了九年,大师为何还要来此超度亡灵?”程牧游轻声询问道。
惠广和尚望向程牧游身后,眼神飘过凄凄荒草,“虽已过了九年,但这些死去的人却还是不能安眠,附近的村民常看见韩宅中灯火彻夜不灭,还有有人影在晃动,最稀奇的是,有一天,我偶尔从这里经过,竟看到门缝中金光闪动,凑上前去,发现院中立着成百上千只纸马,马背上无人,缰绳上却拴着人,上半身被马缰套住,下半身拖在地上,极为怪异。”
迎面起了一阵风,史今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师,你说的都是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我才不时来此处悼念,希望冤魂早归极乐。”
“要想让他们早登极乐,恐怕靠几句经文是没用的,”晏娘从程牧游身后闪出来,眼睛盯在惠广和尚身上,“若是不抓住凶手,亡灵如何安息?大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惠广和尚看了她一会儿,低头行礼,“施主,抓捕嫌犯的事情我一个和尚哪里管得了,此事就要靠新安府了,不过,”他抬起头,眼神平静的像一汪秋波,“若是纸马杀人,纵使英明如程大人,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吧。”
晏娘没接话,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笑,惠广于是又行了一礼,“程大人,小僧改天再来,就不打扰了。”说完,他就朝门口走去,黑色的袈裟拖在地上,衣摆沾上了长年积累的灰尘,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度和风华。
“有点意思。”晏娘瞅着那个清冷的背影,唇边漾起一丝冷笑。
“姑姑,姑姑,有人来访。”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禀报。
桦姑的手一抖,杯里的水洒了一身,她将杯子放在桌上,起身问道,“是秦大人吗?”
“不是,是新安府的,说是来调查纸马一事。”
希望倏地从脸上消失,她侧过头,语气阴沉,“告诉他们,我不在,让他们改天再来吧。”
小丫鬟不敢多说什么,静静的退下去将门带上。桦姑扶着额头:秦应宝为什么怎么叫都不来,事情已经到了节骨眼儿上,他却反倒不闻不问了。
头一垂,看到自己濡湿的裙子,心里更是烦躁异常,她气呼呼的走到柜前,拿了件干净的衣裙来到屏风后面,刚解开腰带,却发现脚下不知何时积了一滩水,水是顺着屏风下面的缝隙流进来的,缓缓的绕过她的双脚,将她整个人包围进去。
心里突然挤进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桦姑猛地将头抬起,看到自己刚才坐着的椅子旁边站着个人,个子不大,瘦瘦弱弱的。隔着屏风,他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但是她仍将他一眼认了出来。
纸马的眼睛里,的房门前,都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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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失踪
桦姑不动,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她发现他的脸很白,像是常年未见阳光,又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
水,想到这个字,她突然打了个激灵,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梦里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眼前:那两个人泡在一口长满苔藓的荒井里面,乌黑的头发像两团水草,在水里漂浮着。井水不再是浑浊的黄色,它很红,红里面透着点灰白,是脑浆刚流出时的颜色。是啊,他们的脑袋都被自己砸碎了,脑壳七零八落的浮在周围。不过他们活该,若不是这两个贱人,释达怎么会死,还死的那么惨,自己找了最好的敛容师父,都没办法将他的脑袋修复完整,他就这么走了,她单独一人养育了他二十几年,他却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坟包。
在梦里,她本是不怕的,人是她亲自下令杀的,杀的时候她没眨一下眼睛,心里只有残忍的血债血偿的快意,将人丢在水里用大石盖上,更不过是处理尸体的一个步骤罢了,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她都看过,这些于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梦里的场景似乎和记忆有一些偏差:就在大石即将盖上井口的时候,水中忽的伸出一截手臂,小孩子似的,指甲青白,手指的缝隙里沾着淤泥和草根
“啊。”桦姑叫了一声,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屏风,下一刻,她已经飞身跃出身旁的窗子,回到了那个真实的有阳光可以触摸的世界。
离她几尺远的地方有个人,桦姑如今也顾不得什么威严和颜面,冲过去拽住那人的袖子,“快,他来了,他又来了。”
“谁?”
声音有些熟悉,桦姑抬起头,看到竟是蒋惜惜,她眉头一锁,“你怎么在这里?”
“姑姑虽不在,差事还是要办的,不过,姑姑回来的真是快,这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莫非练就了轻功不成?”蒋惜惜看着她笑,嘴角眉梢都是嘲讽之意。
桦姑没有心思同她斗嘴,稍稍整理了仪表,就朝门口走去。
“桦姑,你也不是铜墙铁壁铸成的,也是知道怕的,若你再不配合官府办案,恐怕最终会落得同那三人一样的结局。”
桦姑本已经走远了,听她这么说,又怒气冲冲的掉转头回来,“官府能帮得了我什么,官府是管人事的,鬼事能管吗?那阴魂不散的是什么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们能替我解决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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