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游虽然知道她在利用自己,可是听她亲口把这话说出来,还是像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冰水,“你说我是梯子?”
晏娘冷嗤一声,“不然呢?”
程牧游气结,心头猛地涌起一股热流,口中亦品尝到一股腥甜的气息,他捂着嘴猛咳了几声,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一黑,竟然昏厥了过去。
见他无声无息地仰在自己肩膀上,晏娘心中忽然腾起一股悔意,和猜忌混在一起,化为一股五味杂陈难以言述的愁绪: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救自己?
胡思乱想间,身下的马儿却被一声吆喝声惊到,后腿一颠,她便朝前扑去,不偏不倚,嘴唇正贴到程牧游的双唇上,和他贴了个正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当它重新开始流逝时,晏娘已经坐正了,正用手背拼命把嘴唇上那丝血腥味儿抹掉,那是他的味道,这味道让她有些慌乱,虽然她已经极力掩饰,可是眼神中却少了方才的张狂和跋扈,甚至不敢和前面那双紧闭的眼睛对上。
剩下的路程里,她用一只指头戳着着程牧游的后背,让他一直和自己保持着半臂距离。而身下那只罪魁祸首,则在被她猛抽了一鞭子后,加快速度朝前踱着步,把他们送到新安府前。
不过方才的那一幕却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书肆掌柜在看到个亲密接触时,忙不迭地捂住眼睛,旋即又松开手,激动地脸红心跳,仿佛看了场破镜重圆的戏剧一般。
“真好。”他搓着手喃喃自语,“真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掌柜的,有那么好看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飘进掌柜的耳朵,他头也不回,“好看,当然好看,这人啊,在世间走这么一遭本就辛苦,若是无人相伴,每天只能顾影自怜,岂不是可怜死了,您说是不是?”
他呵呵的笑,回头时,只看见一个佝偻的背影蹒跚着脚步,一步步的远离,融入乌泱泱的人流中。
***
蒋惜惜端着一盆血水从房中出来,她远远看见晏娘束手立在墙边,神情复杂地盯着头顶的一轮圆月发呆,便朝她走去,俯身行礼道,“晏姑娘,不,夫人,您莫要担心了,大人他没事,只是失血不少,需要静养几天。”
晏娘回过神来,用手轻轻揉搓着酸涩的眼皮,轻声道,“他醒了?”
蒋惜惜一笑,“醒了,大人请夫人进去,说是有话要对夫人讲。”
晏娘“哦”了一声,抬脚便朝屋里走,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冲蒋惜惜莞尔一笑,“惜惜,刘大人对你用心良苦,你可不要辜负了他。”
蒋惜惜登时便红了脸蛋,嘟嘴跺脚道,“夫人和大人一样,都喜欢拿我打趣,你们夫妻同心,一起欺负我,每一个好人。”
她说着便“咚咚咚”走出院外,顺着甬道的朝前走,谁知对面冷不丁过来一个人,与她一样健步如飞,一头撞在她身上,把她手里的铜盆都撞掉了,在地上发出“嗵”的一声脆响。
“迅儿,你这么慌张是要做什么?”
见迅儿捂着脑袋直“哎呦”,蒋惜惜忙把他扯到身边,“撞疼了吧?有没有伤到?”
迅儿摇头,一边扯住她的衣角,“惜惜姐姐,爹爹醒了吗?我有话要对他讲。”
“醒了是醒了,不过他现在正与晏娘商量要事,你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他们的好。”说到这里,见迅儿面露难色,她又问道,“怎么了?是很要紧的事吗?”
迅儿仰头看她,眸中映出满天星光,一闪一闪的,“也不算是,其实我也没想明白,惜惜姐姐,既然爹爹没空,你先随我来,我把我的发现告诉你。”
他说着就扯着她朝书房的方向走,蒋惜惜一头雾水的随他走到书房内,才发现这里到处都堆着书,地板上,书案下,墙角里,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迅儿,要是你爹看到你把书房折腾成这幅样子,又该骂你什么室不洁心不静趣不雅了。”她一边说一边把散了一地的书一本本捡起。
“惜惜姐姐,先别管这些了,”迅儿把她手上的几本书拿走,将一个册子放在递到她手中,手忙脚乱的翻到其中一页。
书页上画着一株大树,枝繁叶茂,冠如华盖,犹如覆盖着朵朵红云。
“这树我从未见过,它的叶子是红色的,却又不是丹枫。”蒋惜惜的手指拂过粗糙的书页。
“这是冥灵树,《庄子》中记载,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五百年一朝花,五百年一朝果,花果时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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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阻
晏娘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将门推开,不过踏进屋内后,她就贴着门板站着,不再朝前挪一步。
“你找我?”她看着床上那个赤裸着上半身肩头包着白布的身影轻声问了一句。
程牧游勉强撑起身子,手在床沿上一拍,“来坐啊,站着干什么?”
晏娘摇头,眼神飘向自己的脚面,“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不聋,能听的到。”
程牧游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夫人......看起来似乎有些怕我?这是为何?难道我比那食人筋骨的饿鬼还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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