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见白夕无法可救,便索性以此要胁,然而想不到的是,那时他已醒来,见她不肯施救,便说道奈何因我以伤人,竟在她眼前坐化而亡。
他以死来换那女子的性命。
她败得如此彻底。
她眼里似有泪水,慢慢地说:“可是他不知道,那时我并非不救你,而是我亦不知如何救,不过是……空口白话,要胁白夕罢了。”
“等等,”我截口打断她,觉得脑中似有一根弦要断了一般,直直地盯着她问:“你说——那时我正要举剑自尽?我……要自尽?”
她道:“不错。我那道门本是障眼法,为防洞府被人打扰,所以门内实是幻境,入幻境之人,便会为内心迷惑所纠缠,迷惑不解,幻境便不破。那时我并无害你之心,见你入了幻境,也只不过想困你一时,却不料你竟做出那样事来——”
她望着我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脑中轰然一片纷乱,半晌,才艰难地问出一句:“你是说……我在那洞里看见的,都是……都是我自己的幻觉,是我、是我自己想的,是么?”
她点点头。
我一阵晕眩。
那竟然是……竟然是我自己的执念,竟然是我自己的……
他没有说他恨我,他没有举剑杀我,都是我……都是我……
为什么……会这样?
☆、廿五、皆是虚妄
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也不知是怎么出了天牢,走回疏影宫后,我站在小径上犹豫了半晌,向前迈出一步望见小楼前一片空荡,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怔怔地站了许久,忽然转身便往外走。
我错怪了溯云了,他明明没有对我做过什么,我却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我怎么可以这样……这样不讲道理。至少也该向他说清楚,说清楚……
“阿妙,你回来了?要去哪儿?”
这声音像是一股清水,蓦然把我乱七八糟的脑子浇冷,我抬头呆呆地望着走来的炎方,忽然便明白:说清楚又怎么样?难道我只是想说对不起我错怪了你么?明明不是的。
可是我已经要嫁人了。告诉他又能怎样,何况……何况世间事,也并非不爱即恨,不恨,也并不是就爱。
“阿妙,”炎方握住我的手,我望向他,他问:“你怎么了?她对你说了什么,怎么这么一副样子?”
我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她只是讲了些和你的事情。”
炎方微微皱眉道:“和我什么事情?”
我道:“不过是在下界时候说的那些罢了。”想了想,我问道:“炎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最爱的人其实是别人,不是我,那……”
“不会的。”他打断我,神情声音笃定得近乎魔障,“不会,永远不会,那个人就是你,再没有别人,就是你。”
这样的笃定,却让我有了一些不真实的感觉。忽然想起在幻境中所见的那白衣女子,那是幻境,所见皆是虚妄,正如我第一次在其中见到溯云刺我的那一幕一般,那是假的。
我相信那幻境中所见皆非真实,但却疑惑我为何会见到那样的幻境——幻由心生,我却是从未见过那白衣女子的,又为什么会见到关于她的幻境呢?或许其实我是曾见过她的?
坐在小楼里煎熬了一日,我终究还是没有去找溯云。之前在这楼中悠闲了那许多日子,并不觉得如何难过,这一夜却仿佛分外难熬,到第二日直在床上躺到午时也不见炎方每日例行的来找我,一个人再待不下去,便索性起来,打算出了天宫去走走。
路上碰到一个眼熟的仙娥,顺口问了一句炎方在做什么,仙娥说一早便见炎方出了疏影宫,到现在也未回来,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听说他不在,我更放了心,一路直奔云台,在天门口跟青华挥挥手示意一下便出了门,老远看青华仿佛有话跟我说,我怕她说炎方不叫我出去,便假装没看到,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云台上云雾缭绕,比起当初溯云在时的一片梅林来,倒是显出几分仙气。想起初上天时那熟悉的梅林和茅屋,又不由郁结起来。眼睛下意识地往原先本是茅屋的地方望了一眼,这一眼望过去,却不由一怔。
那是个小亭,阁子里两个人相对而立,背对我的那人,我一眼便认出是炎方,而他面前的那人——是溯云。
相隔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只看得见溯云的表情。他依然是宁静淡穆的,仿佛在那张脸上,再也看不到其他的神情。一直都是如此。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他便是这样。
忽然想,或许从飞升之时,记起前缘的时刻,我以为自己已淡忘了这段情,不过是骗自己而已。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他怨我恨我,或许不过是想要在他心中强留下我的影子——既然不能爱,那么恨也好,至少无论爱恨,都能把我记在心里。
但是他怎么会恨我呢。从我识得他,他便已是有道高僧,一心清净,泛爱众生。我拘禁他那么久,他不爱我,亦不恨我。当初我便因着他的慈悲才得已强留下他,然而却也因他的慈悲怨他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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