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杂乱的脚步声朝他们靠近,阿山几人披头散发,抱着两只不停挣扎的雄鸡,追了过来。
“哈哈,郞主,我们抓住鸡了!是……”
他们憨笑着走近,话还没说完,周嘉行好像根本没看到他们,转身又返回楼中。
阿山挠挠头皮,把手里的鸡提起来,给怀朗看,问:“郞主怎么了?”
怀朗一巴掌推开阿山,深深看几眼两只活蹦乱跳的雄鸡,叹了口气。
这两只鸡那么生龙活虎,放进箱子的时间肯定不长。
宅子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手,九宁怎么做才能瞒过众人把雄鸡藏进箱子里?
只有趁他们不在的时候。
也就是说,昨晚他们刚出城,九宁就一个人跑回来了。
前后顶多只隔了半个时辰,说不定他们在路上碰到过,只不过一个往南进坊,一个往西出坊,就这么擦肩而过。
九宁不知道契丹军提前发动进攻,从宫中出来后,径直回宅子等周嘉行。没看到人,可能以为周嘉行只是暂时外出,马上就会回来,瞒过留守的杂役,一直待在这里等他,还安排下恶作剧。直到外面乱起来,所有人都逃了,隔壁走水,大火烧毁半座里坊,到处是滚滚浓烟,地痞闲汉趁机劫掠平民,她找不到周嘉行,一个人害怕,只能离开。
宫里宫外,曲江池,崇仁坊,慈恩寺……
郞主找遍九宁可能去的地方,甚至怀疑她直接回江州,派人去城门找,却从来没有想过,九宁哪里都没去,她直接回来找他了!
怀朗可以想象得到,九宁等得无聊,躲在房里使坏时,嘴角一定翘得高高的,梨涡轻皱,满脸得意。
他摇头叹息,示意阿山几人在楼下等着,上楼,推开周嘉行的书房门。
窗户开着,书案上堆满散落的纸张,周嘉行站在书案前,手按在其中一张纸上。
纸上龙飞凤舞写满几排大字,分别是苏晏和周嘉行几个字,旁边画了两只张牙舞爪、邪里邪气的乌龟。
自然是九宁的笔迹。
周嘉行拢好纸张,攥成一团,指节发白。
“你和她很合得来。”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冷声道,“怀朗,你说,她为什么回来?”
她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知道他就是间接害她不得不离开江州的东道节度使,雪庭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守护她,她很信任雪庭……
为什么瞒着雪庭回头来找他?
她分明知道他骗了她。
他猜测了很多种可能,只要是她可能会去找的人和躲藏的地方,全仔细找过。
甚至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宋淮南和乔南韶那边,他都走了一趟。
宋淮南莫名其妙。
乔南韶急着撇清干系,赌咒发誓说他已经几年没见着九宁。
周嘉行唯独没有想到,九宁哪里也没去,谁都没有找,她几乎没有犹豫,没有耽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后,立刻回头来找他。
就像他们北上时约定好的。
这不可能。
但这真的发生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也不相信会有这种可能,所以没有安排人过来查探。
就因为他的这一点怀疑,生生和她错过了。
她等了整整一夜,从天黑等到天亮。
书案前有新的蜡油,烫坏了一角,肯定是她留下的,她习惯让人服侍,不会注意到这些。
趴在书案前写写画画时,她心里在想什么?
想怎么质问他?
还是盘算怎么逼他认错?
周嘉行缓缓闭上眼睛。
那种莫名焦躁的感觉再度烧得滚沸,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
怀朗张了张嘴,仔细斟酌了一下,慢慢道:“郞主……我和九娘来往不多,不过我猜,她是回来找您的。您……发现您瞒着她,她回来找您,想听您亲口解释清楚缘由,而不是带着误会和您分开。”
“误会?”
周嘉行嘴角轻轻一扯。
“你知道这不是误会,她也知道。”
怀朗轻声道:“就算不是误会……九娘也要和您面对面说清楚,而不是从其他人的转述去猜您在想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
“郞主,其实您用不着瞒着九娘,她真心把您当哥哥看待,就算知道您是鄂州节度使,她也不会恨您……她性子好,顶多气一阵就好了。”
周嘉行似笑非笑,重复了一句:“性子好?”
是啊,她性子真的好,虽然看起来娇气得很。
怀朗不知道这一句哪里出了错,一时哽住,没敢接着往下说。
郞主面对九宁时格外的耐心和宽容,也格外的古怪。他明明早就知道九宁身世存疑,却不自己说出来,等周家人逼九宁离开时才出手……
像等着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让人心里毛毛的。
怀朗知道郞主不是那种哄骗小娘子取乐的浪荡公子,还是克制不住会这么想。
不过几个眨眼,周嘉行已经冷静下来,霍然转身,“她在这里等了一夜,走得不远。从这里往外找,务必在天亮之前找到她。”
其他的都不重要,先把人找回来。
既然她自己回来了,那他更不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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