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老老实实地抱着雄鸡在楼下等,见两人下楼,凑上前问:“郞主,这两只鸡怎么料理?”
周嘉行没搭理那两只大公鸡,也没搭理他。
怀朗恨不能捂住他的嘴,推开他,不耐烦地小声道:“好好养着!”
“喔……”
阿山把鸡交给其他人,追上周嘉行。
怀朗很快找到一个在宅子附近游荡、鬼鬼祟祟的闲汉,厉声喝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年纪轻轻、十几岁的小娘子从这里出去?”
阿山在一旁狠踹闲汉两脚,补充道:“生得特别漂亮的,一笑有一对梨涡!”
闲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想了一阵,道:“漂亮的小娘子都被抢走了……”
阿山虎目圆瞪,一拳砸向闲汉,把人砸得哎呦直叫唤:“竟然敢抢走九娘,活得不耐烦了!”
闲汉直讨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不是小的抢的啊!小的只是趁着夜深人静做点偷鸡摸狗的事,绝不敢抢人……抢人的是一伙乱兵,钱帛他们要抢,马匹壮牛他们也抢,看到貌美的娘子,他们照抢不误……小的记起来了!今早有两个穿金戴银的小娘子从这宅子里出来,刚好几个老兵奴经过,上去调戏她们,把人抢走了……”
阿山听得怒火直冒,吼道:“他们去哪儿了?”
“小的、小的记不清了……”
阿山暴怒,又是一拳头:“给我好好想!”
闲汉满地打滚:“往西、西边去了!”
阿山立刻回禀给周嘉行知道。
怀朗在一旁道:“西边几坊大多住的是胡人,那些乱兵八成是他们的私兵。”
仗还没打呢!金吾卫、禁军和神策军再没有章法,也不会纵容士兵在这种时候朝普通百姓下手,只有豪富人家的私兵这么没顾忌。
又或者,是契丹人故意安排用来扰乱民心的细作。
如果是前一种,倒没什么,长安的胡人大多认识郞主,东西商道掌握在郞主手中,经商的他们必须每年定期向郞主缴纳一笔丰厚的酬金。郞主找他们要人,他们绝不敢有二话。
如果是后一种,那就糟了。
怀朗脸色微变,偷偷觑一眼周嘉行,没敢说出这种猜测。
周嘉行却比他更早想到这种可能,脸色阴沉如水,翻身上马,一一吩咐,“怀朗带人去袄祠找他们的萨宝,阿山留下。”
每一刻都是煎熬,他没法坐着等消息,亲自带人沿路追过去。
阿山几人忙应下。
几声清斥,骏马撒开四蹄,踏过雪地,跑出巷子。
阿山想起那两只鸡,回房叮嘱其他人:“看好了,怎么说也是九娘给郞主准备的生辰礼……”
两只大肥公鸡,虽然不好吃,至少也能炖一大锅汤。
几个手下叫苦不迭,两只公鸡没事儿就扯着脖子打鸣,真的太吵了,他们担心九娘的安危,没心情养鸡!
还不如被分派去救火。
垂头丧气了一阵,门外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郞主回来了?”
阿山出门迎接。
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匹健壮白马,肌肉线条流畅,奔跑时,马背在火光映照中仿佛发出黯淡的银光。
马上骑手身形清瘦,穿一袭天缥色团窠对鹿纹窄袖蜀锦袍,头戴玄色锦缎风帽,腰束革带,脚踏长靴,乌发雪肤,唇红齿白。冲天大火照亮半边天空,猩红火光笼在她姣好的脸孔上,绿鬓朱颜,好似画中人。
虽是男装打扮,但这样的美貌,必然是个女子。
马蹄脆响声中,一人一骑飞驰至大门前,紧勒缰绳,摘下风帽,长腿一扫,翻身下马,手中长鞭一甩,动作利落潇洒。
看到阿山,她啧了一声,秀眉微蹙,仿佛有一肚子火气:“总算回来了!”
阿山瞠目结舌。
其他亲随也呆若木鸡。
足足呆了好半天后,阿山扯开嗓子尖叫,声音比他嫌弃的那两只大公鸡还要尖锐刺耳。
“郞主,九娘回来了!”
九宁都快走到门口了,听到他扯着公鸭嗓子嘶吼,收回脚,手中鞭子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手心,扭头问:“他不在?”
阿山嘴唇直抖,激动得快哭出来了:找了这么久,人人都成了炮仗,一点就爆,郞主尤其不能惹,原以为九娘被歹人抢走了,没想到她还好好的,就这么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什么天上掉馅饼,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一座金菩萨啊!
阿山语无伦次,不停催促其他人:“快!快!郞主!告诉!去告诉郞主!”
几匹快马冲了出去。
九宁眼珠一转,“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们找了你一天一夜!”阿山伸手去抓住九宁的袖子,生怕一个眨眼人又不见了,“郞主快急疯了!”
“急疯了?”九宁眨眨眼睛,看一眼远处几丈高的大火,“他去哪儿了?”
“郞主以为你被抓走了……”
阿山揪着九宁不放,絮絮叨叨说完这两天发生的事,最后道:“你再不回来,郞主可能真的要疯,怀朗这两天一滴酒不敢沾!长安可能保不住……谢天谢地,你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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