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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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殷一时怔住了,手背上的温热像是成了滚烫的炭火。

  他的指腹稳重有力,将她的手按在锁骨处,片刻后才发觉失礼,便状若无事的挪开,道:“叫你做侍卫,不是为了受苦。”目光投向校场,心思却还在右手上,方才的触感牢牢印在心里——柔弱无骨却又滑腻冰凉,他在那一瞬,甚至想将其裹在掌中,渡以温暖。

  他这只手握过冰冷的剑,执过坚硬的铁枪,砍下过硬骨头的敌人,拍过征杀后袍泽染血疲累的肩。这是头一回,落在冰凉柔滑的女子手上,心生眷恋不肯放开。

  面无表qíng之下是翻滚的心绪,他蓦然dòng察了那些断续梦境下深藏着的心思。

  二十年来的心无波澜,终究是被她漾出涟漪。

  “回营吧。”他拨转马头,瞧见远处立着的一排箭靶时,却又问阿殷,“会she箭吗?”

  “会一点。”阿殷如实回答——陶靖纵然弓马娴熟,教她自幼习武,也指点过she箭的技巧,然而临阳郡主府毕竟是文秀雅致之地,往常没地方练习,箭术便没什么进步。况她手上力气毕竟有限,拉不开劲弓便少些趣味,往常碰得少了,箭法自然平平。

  定王颔首,带她在she箭处停下,取了箭支走向靶场。

  *

  阿殷回到住处的时候,满面笑容。

  陶靖刚好经过门口,瞧她对着一支羽箭傻笑,忍不住踱步进来,“碰见了什么高兴事?”

  “定王殿下教我she箭。”阿殷冲陶靖得意的笑了笑,“女儿发现,我虽没有力气拉开大弓,she箭的准头却还不赖。殿下说我腕力不错,回头若用袖箭,会有用许多。”

  “袖箭是适合你。平常背着大弓来往过于显眼,带些小巧的袖箭,还能防身。”陶靖在桌边坐下,接过阿殷斟来的茶,含笑望向女儿,“怎么殿下突然想起教你she箭?”

  阿殷双眸弯弯,“大概觉得孺子可教,有意培养!”

  陶靖笑着示意她坐下,旋即正色道:“这趟去北庭,随行的人马折半,护卫的职责更重。你毕竟经验不足,万事该当格外小心。”

  阿殷笑着应下,又道:“父亲回京后,也别忘了大事。”

  “忘不掉。”陶靖拍这她的肩,到底还是担忧女儿,又叮嘱了许多。

  待得晌午饭后,陶靖恭送定王离开。几回往来,两人各自心上,陶靖因怕阿殷途中冒失出错,便先跟定王客气,说她毕竟年纪阅历有限,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定王多担待云云。

  定王自然答应,走至营门口时,却道:“陶殷已是及笄之年,不知陶将军可曾为她安排亲事?”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陶靖愣了一瞬,才道:“尚未安排。”

  定王闻言颔首,道一声“将军留步”便带了阿殷拍马离去,剩下陶靖站在营门口,满腹狐疑——当王爷的,还需要关心身边侍卫的终身大事?

  *

  凤翔城里夜色渐浓,如意百无聊赖的在廊下,看着院里昏huáng的灯光。

  今儿后晌天气转寒,冷风刮来堆积的层云,傍晚时候冻得人手脚冰凉,到此时,便有雪渣子簌簌的往地上落。她寻了冬衣出来裹在身上,耳朵竖起来,静候外头的动静。

  巷子里有得得啼声传来,不一会儿院门口便有马嘶响起。

  如意立时窜起身来奔向门口,便见阿殷翻身下马搓着手,身上裹了件陌生的银红披风。

  门房的刘伯牵了马去安置,如意手中捧着厚暖的斗篷,也顾不上问那披风是哪来的了,只迎过去给阿殷披上,“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么晚没消息,还当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她半撅着嘴,眉间担忧未散,那神qíng或像是等夫君归来的小媳妇。

  阿殷忍俊不禁,呵手取暖,侧头笑她,“你家姑娘连土匪头子都不怕,还能出什么事?倒是你,鼻头红通通的,不在屋里烤火,跑出来做什么。”迅速跨入屋中,如意早已拢了旺旺的火盆,帘帐落下时将寒冷的夜风隔绝在外,便只剩屋中熏人的暖意。

  如意又往里头加了些炭,将阿殷的斗篷解下,继而看向外头那件银红披风。

  阿殷也不知是不是被炭火烤得,面上竟自一红,飞速解下披风搭在衣架上,“叫碧儿她们做些热汤来,这一程飞驰赶路,连饭都没顾上吃。”怕这般冒雪迎风会受寒,又叫她熬一碗姜汤来。

  如意自去外头吩咐,阿殷目光挪向那袭披风,却是失笑。

  ——他们是行至中途时碰上了雪渣,定王身qiáng体健之人都觉得有些寒冷,更别说她一个姑娘了。于是到就近的镇上去买披风御寒,小镇上东西不算太好,阿殷挑了几件定王都说难看,最后大手一挥,选了这件银红的。因阿殷昨日出门匆忙没带银子,他还甚为慷慨的代付,也没等店家找零,便满意的带她离开。

  阿殷瞧着那烛火下分外亮丽的颜色,觉得定王殿下的目光……嗯,也没能免俗。

  倒是如意在整理衣裳之前,将那披风往阿殷身上比了比,啧啧叹道:“虽说材质绣工都有点粗糙,但被姑娘一穿,登时就好看起来了,更衬姑娘的肤色。正好下了雪,明儿不如披那件银红洒金的斗篷吧,保准比谁都好看!”

  阿殷想了想,忙说不必。

  那件银红洒金的斗篷是陶靖帮她挑的,还说她穿了格外好看,这一点上,他跟定王的眼光倒是一致。可惜她如非必要,不怎么爱穿太鲜艳的衣裳,明儿更不打算穿去招摇。

  里头如意又捧着个漆盒走过来了,“对了姑娘,高司马昨晚送来这个,叫奴婢转jiāo给你。”

  高元骁?

  阿殷诧异,接过那漆盒揭开,里头躺着柄平淡无奇的匕首。炭盆火红的光照在匕首上,皮制的刀鞘上花纹有些模糊,像是被人摩挲太多次损了原貌,刀柄上襄着两颗宝石,此外gāngān净净的没什么花纹。

  如意站在旁边,有些惴惴,“姑娘吩咐过不许收他的东西,可他就要走了,硬是……”

  她的声音阿殷已经听不进去了,目光紧紧锁在匕首,想起高元骁的诸多古怪行径时,心底渐渐升腾起震惊。手指将那匕首抓得越来越紧,阿殷死死看着那熟悉的刀柄,忽然明白了高元骁某些古怪话语的意思。

  都督府夜宴那回,他喝醉了说“不知道她是否记得”;昨日清晨在馄饨店里,他有几次yù言又止,在冯远道等人过来时,却仓促说了句“我们是一样的人”。

  阿殷当时并未留意,而今回想……她只觉得心跳愈来愈快,某件事呼之yù出。

  高元骁,他也有前世的记忆!

  否则,他无缘无故的为何要送这把平淡无奇的匕首?刀鞘上的花纹、刀柄上的宝石,在京城中着实算不上多好的东西。它唯一的特殊之处就在于——阿殷前世困于高府,出门时曾拿着它防身!

  高元骁特意将它送来,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阿殷只觉得手都有些抖了,思绪乍然纷乱,阿殷震惊之余,立时便想,该怎么办?

  高元骁知道前世的结局,甚至知道的比她更多——临阳郡主如何谋划安排、如何bī宫篡权、朝中都有谁参与其中、外头如何应对、京城之外又发生了什么……他那时在禁军官职颇高,必定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定王在登基前做过的许多安排,都已被他窥破。

  若他此生能为定王所用,那自是无往不利。

  可若他的心思与定王相悖,定王对从前的事毫不知qíng,岂非处处受制?阿殷既已随父亲投靠定王,往后定王荣,她未必荣;定王rǔ,她必定rǔ。她自然不愿定王落入逆境。

  高元骁两次都看中她的容貌,表露得十分明显,他送来这匕首,究竟是什么意思?

  少不得等来日回京,去寻他探个明白了。

  阿殷思绪翻腾,一顿饭吃得没甚滋味,饭后粗粗梳洗过,听着外头风声呼呼,一夜辗转。

  *

  两日后,定王带秦姝母子启程,yù经北庭都护府前往墨城,由冯远道、魏清两位典军带着十数名侍卫护送,阿殷自然在列。

  临行前,阿殷特地找了趟休沐在家的夏铮,请他得空时照拂如意,不叫人欺凌,夏铮欣然答应。又因北地天寒,夏铮也不知从哪里寻了个貂裘送给阿殷,叮嘱她务必保重身体,绝不能受寒。

  陶靖此时正忙着启程进京上番,阿殷也不去打搅他,自己收了个简单包裹,随行护驾。

  离了凤翔一路往北,天气日渐寒冷。走出西洲地界后,魏清带几人暗中折回凤翔,剩下六人守在秦姝母子的马车两侧,只剩冯远道、阿殷和另两名侍卫跟在定王身边。到得后来,定王以秦姝母子无力自保为由,安排阿殷入车厢内随身保护。

  这自然是变着法儿体贴阿殷,不叫她chuī风受寒了。

  秦姝猜度其意,闲行时也打趣阿殷两句。阿殷因知她居心,这种事上更不会应和,于是谨记着侍卫的身份应答进退,倒叫秦姝兴致索然。

  二十日后,一行人终于安然进入北庭都护府地界。

  如今的北庭都护是定王的舅舅隋彦。都护作为一府长官,不止执掌辖内军政,也需料理民事行政,手中权力比一州刺史更重。隋彦治下十分严明,这北庭都护府虽处于边境,却比西洲还要太平许多。

  定王自入北庭地界后显然也松了口气,这一日后晌遭遇寒风大雪,便不急着赶路,只在投宿的客栈中避雪。傍晚时分雪势愈来愈大,漫天皆是白茫茫的飞雪,被呼啸的寒风一chuī,刀子般刮在脸上,更是让人连方向都辨不清楚。

  阿殷见惯了京城里规规矩矩的雪片,起初还因好奇而观玩,此时冻得手足发寒,更不敢逗留,便要入屋。

  定王不知是从何处寻了两坛酒,饶有兴致的拎过来,叫住阿殷,“过来温酒。”

  这一路没有丫鬟仆从伺候,侍卫便身兼数职,日常帮定王打点些起居之事,也在分内。这日该当阿殷值守,她应命随他进屋,解下腰间弯刀,自去寻温酒之物。

  第32章 12.27

  北地天寒,如今深雪之际,屋中炭火更旺。

  阿殷在外头值守时披了件貂裘,此时穿着燥热,便将其搭在门口衣架上,只着侍卫惯用的圆领袍。这套客房内外共有四间,最里头是盥洗寝卧之处,外头状若书房,有几案桌椅,议事闲谈皆可。

  靠近窗边笼着炭盆,旁边一张膝盖高的矮案,两侧是质地不错的厚毯。

  定王将两探究拎过去,盘膝坐在矮案边,拍开上头泥封,兴致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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