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妻_九斛珠【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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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德公主原本正问阿殷关于北庭的趣事,听说有异域女子献乐,好奇的往外瞧了瞧,便暂时停止发问。

  阿殷趁机喝两杯茶润喉。

  薛姬的琵琶乃是百里chūn一绝,能在凤翔城夺得头筹,放在京城也是极出色的。加之她本就生得极美,异域风qíng又与京城常见的乐姬不同,厅外chuī入的chūn风抚动她发丝,垂顺的裙儿随风摆动,勾勒出腿脚轮廓。

  美人美酒,佳乐佳景,确实令人沉醉。

  厅上无声无息,各自酌酒听曲,弹奏既罢,永安王率先开口称赞,“果真弹得极好!”

  太子也是心神摇动,看着定王的目光里便多几分玩味,“玄素的眼光倒是很好,不知是从何处寻到这等佳人?”

  “只是碰巧遇见,便带了过来。”定王缓声,“她原是凤翔城百里chūn的人,名叫薛姬,是个东襄人。”

  太子和永安王各自颔首,代王似未在意,只说她能将琵琶弹得如此高妙,着实令人意外。

  而在宴席最末,姜瑁听到百里chūn三个字时,心中便是一动,待听得薛姬姓名和身份,立时脸色微变。

  今日之宴,原本就不是真心给代王赔罪,常荀因身份之故,本就坐在姜瑁对面,此时留意观察,便将他反应瞧得清清楚楚。

  定王那头并不流露半分异常,命薛姬退下,依旧饮酒观舞。

  宴席一直持续到后晌,太子和代王等人才含醉离去。

  嘉德公主这回出宫是打着定王的旗号,哪里甘心出来几个时辰便回去,出宫前早已求得恩准,要在定王别居住上一晚。因她幼时曾在谨妃身边养过几个月,后来定王也常照顾着她,兄妹二人jiāoqíng不错,且永初帝虽因旧年道士之言而怀有芥蒂,对定王的行事却不担心,也就准她留宿一夜。

  送走太子等人,嘉德公主瞧着天色尚早,便提出要去外面骑马。

  定王在城外别院极少,但每一处都占地宽阔,这里面沿着溪流蜿蜒数里,踏青骑马十分方便。

  他今日陪着兄弟三人喝了不少酒,原本的冷肃面容也被渐渐融化些许。对于嘉德公主的胡闹他本就招架无力,见得是阿殷相陪,便也没有异议,叫人备好马匹,他选了个开阔之地闲坐,看阿殷教嘉德公主骑马。

  chūn日惠风和畅,郊外的景致更是明媚艳丽,溪畔零星的野花开放,底下绿糙茵茵。嘉德公主出身皇家,当初学骑马是为了有兴致是打马球,因为年纪有限,马术不算太好,多半还是为了骑着散心。于是阿殷同她走走停停,将远山近水看遍,直至夕阳斜下,才恋恋不舍的被定王带回去用饭。

  *

  是夜郊外月明,嘉德公主被安排早早歇下,定王在屋中闲坐片刻,听得常荀过来,便立时召他过去议事。

  常荀今儿回城,可不单是为了护送太子等人,还是为了看看姜瑁的反应。

  果然,姜瑁虽然喝得沉醉,进城后却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借口想起了件要紧公文,怕耽误要事,往鸿胪寺的衙署去了一趟。常荀将探得的消息尽数禀明,定王听罢,面露哂笑,“这怀恩候府,果真是胆子不小。薛姬今晚就带回王府,不许跟任何人来往,姜瑁若有动作,尽管报来。”

  常荀应命离去。

  此时天色不算太晚,定王虽常行军在外,但也极少有闲qíng逸致在郊外星夜观景,瞧着屋外是蔡高带人值守,眼前便又浮起阿殷的面容来。心神再也难以安定,他喝了两杯茶,便起身出了屋门,也不叫蔡高跟着,径直出了住处,往后面行去。

  因为今夜有嘉德公主留宿,这别居的防守便格外严格,走不过三步便有带甲的侍卫值守,直至河畔溪边,才算是清净了些。

  月色朗照,溪水的声音渐渐可闻。

  定王极目而望,近处山峦,远处城郭,皆在月光下清晰分明。

  今日答应让阿殷陪着嘉德公主,他原也是有深意的。一则嘉德xingqíng活泼平易,不像旁的公主那般自持身份,所以能跟阿殷合得来,不存成见反而欣赏,不至于叫阿殷受委屈。再则嘉德幼时体弱,有阵子甚至卧chuáng三月,不能多活动,如今虽然康健了,却还是羡慕那些身体qiáng健之人,对于习武的姑娘也多亲近,以阿殷的机灵应变,两人半日相处,想必也能颇愉快。

  固然以嘉德的身份,并不能帮什么大忙,但能让阿殷跟她jiāo好,总归是有好处的。

  他负手漫行,思及那日西山的qíng形,心中竟自微微作痛。

  ——即便贵为皇子,是人人称羡的王爷,他终究也有许多力不能及的事。

  北庭途中那次雪夜酌酒,他分明能察觉她的变化,巩昌的那突兀亲吻,也能看得出她并非全无qíng意。

  正因如此,才让人格外心疼。

  不知道她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心中是何滋味?

  漫无目的走了许久,渐渐行到迤逦的院墙,定王于夜色中举目四顾,蓦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溪畔有块一丈高的大石,在圈出这别院之前就已有了,定王因吩咐不动天然之景,这石头便也保留了下来。

  此时石上月光清明,那道纤秀的背影独自坐着,夜风里发丝舞动。她身上还是白日里右副卫帅的服侍,只是摘了冠帽,头顶玉冠束发,满头青丝披散在肩头,比平常女儿家打扮时梳起的发髻更多些柔和意味。

  定王望着那背影,回过神时,竟已然到了石头跟前。

  阿殷正在出神,因知道此处防卫极严,也没察觉定王的脚步声,知道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下,她才微微一惊,扭头看清面容,忙道:“卑职……”

  拱起的手被定王握住,旋即他仿佛察觉失礼,立时收了回去,道:“不必多礼。”

  这样说罢,才发觉她身周有淡淡的酒气,目光越过,便见她另一侧放着个小小的酒囊。

  深夜独酌?定王觉得意外。

  阿殷也觉赧然,将那酒囊往旁边挪了挪想藏起来,谁知定王已然坐到了她身畔,右手伸出,绕过她的身子,将那酒囊拿入手中。两人回京之后,已极少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如今身子挨近,清淡的酒香萦绕在她身周,鼻息徐徐扫过面颊,像是拂过心尖。

  有那么一瞬,定王想要就势将她抱进怀里,仿佛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好受些。

  然而他不能。

  拎着酒囊坐回原位,他拔去塞子,喝了一口,笑道:“嘉德不爱喝酒,倒是委屈你了。”

  “没有委屈!”阿殷稍窘。听他的语气,好像她是个酒虫,白日里没能喝到酒,所以跑来这儿独酌似的。

  “那还在这里独酌?或者是在——借酒浇愁?”定王扬手将那木塞丢了,递给阿殷。

  阿殷接过来喝了一口,依旧递回给他,“殿下难道不曾独自喝酒过?”

  “当年崔忱战死的时候,我曾连着三晚坐在墨城的城墙,独自喝光十个酒囊。”他比了比,像是要哄阿殷似的,“这么大。”

  “那殿下肚量可真够大的。”阿殷微笑,再次接过酒囊喝了一口。

  “那时候心里苦闷,除了借酒浇愁,没有旁的法子。”

  “崔将军是殿下挚友,沙场上袍泽之谊本就非常人可比,想来当时殿下,也是十分痛惜。”

  定王猛灌了两口酒,“你呢,浇什么愁?”

  “也不算借酒浇愁,只是看今夜月色甚好,平常极少在这郊外居住,所以顺手提了袋酒,算是散心。”阿殷苦笑了下,“家事繁琐,方才出神,叫殿下见笑。”

  她不肯细说,定王也没深问,便只同她坐在那里,一来一去的,将囊中的酒尽数喝光。

  *

  是夜,定王沉醉而睡,迷迷糊糊的似是又在骑马。

  还是白日里的场景,阿殷和嘉德各自纵马在青青原野中欢笑,甚至梦境之中,看得能比白日里更加清楚——马上的美人身姿挺拔秀丽,修长的腿紧贴马腹,秀足踩在马镫上,抖动缰绳沿溪而行。旁边嘉德公主断续发出笑声,追逐阿殷的马。梦境渐渐又模糊起来,一时是白日的清溪绿原,一时又像是满坡的桃花。

  定王在梦里,依旧是坐着观景的,看她们音容渐而清晰渐而模糊,猛然冒出个念头来。

  这场景,似曾相识!

  梦中的他一旦生出这念头,梦境便随之变化,像是有满坡的艳艳桃花盛开,骑马的人嬉戏笑语,那身姿修长的美人纵马淌过粼粼溪水,跃过别居的院墙,疾驰向山坡。她果然飞身而起了,脚尖点向马背,纵身跃向那片桃花林,笑声隐隐传来,依稀跟阿殷相似。

  定王猛然惊醒坐起,心中突突跳个不止。

  帘帐长垂,月光斜漏,四周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的响着,像是要胸出胸腔。

  定王只觉得口gān舌燥,清晰的记得有次在西洲,他也是做了这样的梦,而后从梦中惊醒。

  前后两回做同样的梦,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定王走至桌边,灌下两杯温水,眉头越皱越紧。自打认识阿殷后,他便常做梦,在西洲的时候尤其频繁,回京后虽少了些,然而今晚这梦境委实太突兀、太清晰了,甚至在梦里,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这是真实发生过的,然后被这个念头吓醒。

  如果今晚的梦能被解释为日有所见夜有所梦,那么在西洲的时候呢,他怎么可能预见到这个场景!

  难道是真实发生过吗?阿殷和嘉德公主在水边骑马,而他在一旁观看。

  定王被这念头吓了一跳,心跳得愈疾。他忽然冒出了个荒唐的念头——如果上回梦境中,阿殷和嘉德骑马欢笑的事qíng真实发生了,那么阿殷纵马去山坡上摘梅花的事qíng,会不会也发生?

  这念头着实有些荒唐,甚至让定王觉得自己是疑神疑鬼,神智错乱。然而这梦境实在太难解释,他也实在太好奇,忍不住就想验证。离这别居六十里外有处苑林,此时桃花开得正好,不如明日,带她们过去一趟?

  第46章 1.9

  离定王的别居六十里处,有个叫桃谷的地方,以漫山遍野的桃花闻名。

  嘉德公主常困在宫中看那四四方方的天,难得有空出来散心,听定王说要带她去桃谷看桃花时,高兴得几乎雀跃——如今正是二月中旬,宫中的桃花虽已打了花苞,盛开的却只有零星几枝,不够尽兴观赏。桃谷地气和暖,桃花开得比别处早,每年二月初就进入花期,如今正是开得正好的时候。

  既有好景,当然不宜再拖,嘉德公主还要赶在傍晚前回宫,当即催着定王动身。她身边自然有宫里带出来的二三十名侍卫,定王又传令冯远道和魏清过来,阿殷和蔡高带十数名侍卫随行,这般防护之下,在京郊自然不怕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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