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留在彭城的徐之敬狼狈不堪的出现在钟离城外, 陈庆之也大吃一惊,等他从徐之敬之处得知萧综遇袭的消息后, 简直是惊慌失措。
“那马文才呢?马文才有没有逃出来?”
一想到马文才被他留在了彭城, 陈庆之心急如焚。
“马兄被王爷派出去收服定陶、谷阳二城了, 事发之时并不在队伍中。”
徐之敬这几日唯独庆幸这件事。
“定陶、谷阳二城早已经有了归顺之意, 马兄只是去走个过场,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了。”
陈庆之闻言心中一松,但多年在皇帝身边的经历让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二皇子先是派出了自己来钟离,后又派出马文才去收复边城,自己却悄悄归国……
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要隐瞒什么消息。
陈庆之做过多年的御史,最擅察言观色、抽丝剥茧,知道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徐州去打探二皇子的下落。
然而二皇子秘密出发却依旧遭到了埋伏,应当是徐州那边有人泄露了行踪,陈庆之不敢徐州那边的人,担心一到徐州就被“处理”,所以虽然心中有百般疑问,却只能悄悄藏起了徐之敬,又派出白袍骑的士卒向京中送信。
他的速度不可谓不快,然而皇帝那边得到消息的速度更快,白袍骑的传令兵在驿站喂马时遇到了京中来的梁山伯和曹仲宗,得到了徐之敬的消息,立刻就到了钟离,与陈庆之汇合。
萧综当日出城时带的白袍骑是陈庆之留下的,人数虽不多,但在归国队伍里却是主力,是以当时遇袭,这几百人作为顽强对抗的主力,几乎已经死绝。
而最后逃出的王国护卫和属臣,有的根本不认识徐州地形慌不择路,有的惊惧回去后遭到惩罚而逃逸,等彭州接到消息派出人马打探时,竟四处寻觅无踪,根本没有什么可靠的消息带出来。
如今被陈庆之小心藏起的徐之敬,倒成了唯一知情又可靠的当事人。
见来人是马文才的好友“裴山”,又有皇帝亲自下达的“便宜行事”的手令,徐之敬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萧综的安危,也不敢再有隐瞒,将萧综为何归国的消息一一道来。
“你说陛下连发三封家信催促豫章王回国?”
曹仲宗心头大跳。
“你可看到了信函?”
“临阵脱逃乃是大罪,吾等若不是看到了信函,怎会听从殿下的命令而不谏言?”徐之敬苦笑道,“而且豫章王府那时也派来了家人,说是东宫太子病重,陛下挂念殿下,殿下才在得到消息后决定立刻出发。”
梁山伯等人都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二皇子为什么要急着回去了。
梁国没有嫡后,立储是“立长制”,太子要那时候病重去世,二皇子萧综就是“长子”,皇帝召二皇子归国是名正言顺,毕竟不可能把未来的储君放在彭城这个随时可能大战的地方填缺口。
有这样的原因,哪怕萧综再不甘心徐州已到手的功绩,都要回国面君的。
“太子前阵子虽然称病不出,但并没有凶险到这种地步。”
梁山伯是御史,消息灵通,皱眉道:“只是那时太子正因为压胜之事被陛下申饬,东宫为了顾及太子的颜面,又怕矛盾激化,才建议太子暂时休养一阵。若是太子身体有大碍,太医院不可能那么安静。”
太子是储君,一举一动都受各方重视,不光皇帝生病了多方会打探,如果太医院频繁出入东宫,不可能没有消息传出来。
皇帝再怎么心狠,也不会儿子要病死了也不派御医去治的,所以应当没有什么大碍。
“徐州现在是临战之地,陛下的家信不会走驿站传达。”
曹仲宗则是从武将的角度分析此事,“殿下没有领过军,大概不知道陛下的习惯,如果前线在打仗,为了防止机要信件被劫,所有宫中发出的信件都是从军中走的,驿官无权转达。”
他话音刚落,陈庆之连忙点头。
“确实如此。陛下给我寄来的私信,也走的是军中的通路。何况徐州原本是魏国之地,驿使要千里迢迢将信送来,不知有多少危险,更不会几日之内连发数封,哪个驿站也不会有这么多闲人。”
“难道那几封陛下的家信有假?可陛下的字迹殿下再熟悉不过,况且落款还有陛下的私印……”
徐之敬精通医术,可在这些事情上缺乏经验,听出话里的意思后,竟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有人设局谋害殿下?”
萧衍文武双绝,其书法更是出众,朝中有不少大臣都曾拿皇帝的批阅过的奏折给自家儿女当字帖临字,几个皇子更是从小由萧衍手把手提笔开蒙,若有人有意苦心模仿皇帝的字,要仿到不露痕迹并不难。
而私印这种东西,只要有真的印记,要仿刻更是简单,连字迹都刻意培养人去模仿了,哪里会少了造印之人?
只是二皇子不是蠢货,若那封信不是通过京中驿站一层层送过来的,他绝不会如此轻易相信。
这背后设局之人不但能支使国中的驿站,更能买通二皇子信任的家仆,其势力之大,让人不寒而栗。
梁山伯和曹仲宗面色沉重地对视了一眼,都明白此事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遇袭”事件了,当即一边令人护送徐之敬快马前往建康,一边向皇帝送信,要求彻查沿途驿站和那位家仆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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