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局中,若不能顺势而为,就只有被大局推着走。”
马文才表情毅然,“先生想随波逐流,可我既然为了入洛出生入死一遭,便不能这么无功无过的回去……”
“何况还有那么多埋骨他乡的白袍军,即便我不为自己想,难道这些人也要死的这般没有价值吗?如果只是护送了萧综回去,怕是连他们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立下了多么显赫的功勋……”
他冷笑道,“还有京中那些尸位素餐的‘贵人’们,恐怕连该有的赏赐和抚恤都会昧了个干净。”
花夭是军户出身,听完马文才的“抱负”,不由得为之动容。
且不提他的野心,仅凭着他愿意为麾下士卒考虑,便值得让人尊重。
“我明白了。”
花夭郑重地向颔首。
“待你将信写好,唤我一声,我立刻动身。”
两人正在商议着“结盟”之事,却听得门外马文才的随扈在外通报。
“主公,北方传来战报,尔朱荣和元天穆收拢残兵,又以元子攸的名义借了柔然的兵马,起兵三十余万,拔营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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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的回击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快。
当时元天穆大败而回,几乎是抛下了所有的粮草辎重,连战马和兵器弓矢都被收缴不少,而镇守虎牢关的尔朱世隆更是连应战都没有就弃关而逃了。
现在并不是秋收之时,于是所有人都推测尔朱荣没有那么快的时间获得补给,也就没办法南下,这一战至少要拖到秋收之后方能打起来。
然而尔朱荣果然不愧有“枭雄”的名号,他在南方司州得不到补给,竟反其道而行,从北面的柔然可汗那获得了支持。
自拓跋焘击破柔然将其灭国开始,柔然便是魏国的附属国,但凡魏国征战,多半征召柔然军队随从作战,魏主的诏令便是柔然的军令,尔朱荣有元子攸在手,以他的名义,不但借到了柔然的大军,还从柔然那里得到了肥美的牛羊作为补给。
柔然兵强马壮,现在又是草场丰美之时,于是与尔朱荣合兵之后,仅仅才过了十几天,两边就已经动员完了大军,一路攻城略地,直达河内。
黄河北岸的城池不满尔朱荣的统治不假,却更不满梁国人扶持的傀儡政权,对曾经在对抗葛荣军时弃城逃跑的元颢父子也极为抵触,于是尔朱荣挟持着元子攸大军一至,诸州城池纷纷又重新倒戈,反倒帮着尔朱荣南攻。
如此一来,元冠受更不会让陈庆之的大军走了,洛阳城中的军队日夜看守着粮库和武备库,就怕白袍军抢了粮草补给就跑。
在这种情况下,陈庆之实在不能坐视萧综依旧逗留在朝不保夕的洛阳,。
半是为了弄明白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半是想要劝服萧综离开,于是陈庆之单独一人,私下求见了这位“了凡”大师。
从萧综那里离开后,陈庆之一改之前要回去的强烈态度,不但主动提出帮助洛阳守城,更是制定了不少计划,要为洛阳再拖上几个月的时间。
“尔朱荣虽有柔然补给,然而他占据的并州、幽州等地土地贫瘠,作战并不能持久,柔然大汗再怎么大方,也不会倾全国之力支持尔朱荣这么消耗下去,一旦等夏季结束,尔朱荣还不能南进,必然要率兵回返。”
早朝时,陈庆之立于太极殿上侃侃而谈,仿佛真是魏国尽忠职守的臣子,而非遥远梁国的将军。
“此外,柔然军队长期帮助魏主平叛,而剿灭的正是尔朱荣军中的羯人、羌人和杂胡,此时虽能强压下去,但相处并不能融洽,这也给了我们可趁之机。”
“所以,还望陛下下令在黄河南北两岸建立城寨,据城以守,拉长对方的战线与补给。除此之外,应该早作打算,最好尽早禀告我国的陛下,另外派遣精兵前来协助我们;并且通告各州,如果有南人经过当地,须加以护送。”
他正色道:“等到两国大军交汇,再对尔朱军分段击破,必能一举消灭尔朱荣的残余势力。”
陈庆之是魏国名声在外的“不败将军”,最善于以少胜多,此时不少魏国的官员被陈庆之的自信所震慑,一时竟只能讷讷听从他的分析,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非但魏国的大臣,就连已经称帝的元冠受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他是见识过陈庆之打仗的厉害的,当即就想下令照办。
然而他刚准备开口,时任仆射的安丰王元延明却连连给元冠受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等到元延明及其魏臣与陈庆之据理力争之后,元冠受也明白了过来。
陈庆之的白袍军不过数千人,已经所向无前,难以节制了,如今如果还要增加他的部队,恐怕不会再为他们所用。
到时候军权和政权在陈庆之手中,不但他要听他的,所有魏臣都要听他的,等到梁国的大军再一至,北魏的宗社,多半是要毁在他手里。
于是明白过来的元冠受绝口不再提向梁帝投书求援的事情,甚至也不准备将所有的兵权交给陈庆之,而是决定自己领兵防守黄河南岸,让陈庆之率领白袍军与部分魏**队渡过黄河,去防守黄河北岸的中郎城。
如此一来,几乎等于将陈庆之的白袍军整个扔到河北与尔朱荣大军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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