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游侠儿们大多有一套辨别身份的办法。
聚集在洛阳的奇人异事大多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高攀上“贵人”,从此从草莽之辈跻身与豪门,亦或者从军从政,改换门庭。
于是很多平时不大出手的奇人异士,出于‘奇货可居’的心理,纷纷都借由各种办法接触过这位僧人。
这方法也很简单,便是假扮成需要救济的流民,混入寺中。
永宁寺是大寺,平日里有逢初一、十五施粥赠药的传统,佛寺里也有专门的客居,为暂时没有落脚之处的男香客歇脚。
只是这种客居大多是大通铺,住的并不算太好,但凡有个去处的,都不愿意和很多不知身份的人挤在寺庙大通铺里。
永宁寺是胡太后所建,历史并不长,和同泰寺一样,都是为方便掌权者礼佛需要而建设的寺庙。
因为是胡太后敕建的,永宁寺的位置离宫城很近,周围太尉府、国子学、御史台和护军府林立,在整个洛阳的地理位置都很特殊。
也因为胡太后一旦出事,永宁寺必然会迎来衰败,再加上人总有灯下黑的情况,所以才有花夭和马文才早就计划一旦出事,就藏匿在永宁寺的打算。
萧正德几年前“北投”,会挂单在永宁寺,也是看中永宁寺的位置。
永宁寺是胡太后建的,当时为了拍胡太后马屁而进献永宁寺的达官官人不知凡几,而永宁寺里供奉着先帝的牌位,于是宗室也经常为永宁寺进添香油、粉饰金身,很是富庶。
寺是新建的,僧人比起洛阳其他大寺也就越发龙蛇混杂,除了南朝来取经的和尚,也有达摩这样的胡僧,还有一些政治斗争失败后心灰意冷褚出家的官员。
在寺庙扩张过程中,寺中又招揽了一些例如方脸那样有管理或经营能力的僧人,也给马文才安插细作提供了许多方便。
但安排的细作们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僧人,在佛法经理上并不精通,而永宁寺里重用胡僧,很多时候为了保密,甚至都是用梵语交流,有些核心的事情根本参与不进去。
萧衍尊崇佛门,几个儿子从小便和高僧大德往来,而他的儿子们搁在后世一个个都是智商过人的学霸,即便是对佛门不怎么感兴趣的萧综,出于攀比心理也能读写范文,所以到了永宁寺后,即使他深居简出,也受到了寺里的重视,否则也无法拜达摩为师。
游侠儿带回来的消息其实并不算什么“秘密”,但同样由于灯下黑的原因,寺里的细作很难察觉。
虽然打探来的消息,并没有明确指出那个招揽奇人异士的僧人就是萧综,但联系到他们都去永宁寺“考验”过雇主,再结合萧综前后的一些变化,马文才还是怀疑他们说的那个“落难皇子”,并不是拓跋鲜卑的皇族,而很可能在外人眼中的“南齐遗族”,或是“南梁皇子”的萧综。
“也就是说,萧综虽然隐居在寺院里,但其实因为每逢初一、十五的赈济,其实并没有完全与世隔绝,甚至因为这些人的关系,他的消息可能十分灵通,也有其他可以动用的手段?”
马文才倒吸一口凉气,为萧综的大胆,也为自己的疏漏。
所以他们还未进入洛阳时,萧综就知道白袍骑已经要来接他了,也知道中原局势会因此大变?
那他明明有办法和手段自己离开永宁寺,又为何假装受到限制留在寺中,硬生生等到他们来“接”,还编造出那么一个“无心世事”、“避世谢罪”的故事来麻痹他们?
“正是如此。”
那游侠儿打探到这样的事情,也是啧啧称奇,以后估计能吹嘘大半辈子。
“公子有所不知,魏国的情况和梁国不同,梁人多瞧不起屠狗之辈,但魏人最重英雄,早些年,豪族阀门和豪侠剑客甚至贼偷儿的关系都很密切,很多阀门的幕僚或家将甚至就是这些人出身,在征战中屡屡建功,成就一番事业。诸如裴公、李公这样的大豪侠因为随军作战夺得战功跻身上流的也屡见不鲜。”
只是,那已经是“早些年”的事情了。
游侠儿叹气道;“文帝迁都洛阳后,这些豪族或将门也因为门第原因,被冷落在外,门第渐渐衰落,甚至军中都很少再征召豪族作战而用徭役驱使平民,如此一来,很多豪族也遣散了家中的豪侠剑客甚至是死士,因为实在是养不起了。也有自行求去的‘高人’,毕竟他们的本意也不是为财,而是希望为子孙后代搏个出身。”
这些人或这些人的后代拥有一身的本事,又曾经在豪门中享受过富贵,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些能够卖草鞋杀杀狗就能过日子的游侠儿,他们之中一些名声大的还可以投效诸如任城王这样的门第,转变身份为亲兵或看家护院的护卫,还有些会投身入起兵作乱的洪流之中,企图得遇明主……
但更多的,则是流落到乡野,替人做一些杀人或栽赃嫁祸之类的“脏活儿”。
而能在洛阳站住脚的,都是既有能力又有野心,还不乏毒辣眼光的家伙。
这些人听闻永宁寺里有“奇货可居”,就如跗骨之蛆,纷纷黏了上去,又因为怕败露“雇主”的消息而失去以后的倚仗,自然是加倍小心,使出了所有的本领,既要表现出自己的厉害,又不给“雇主”找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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