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过后,魏国便再无兵马可用了。”
萧综胸有成竹,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我有一心腹谋士,早在几个月前,就潜伏在荥阳城中。待荥阳城一破,他便取了杨侃身边军师刘助的身份印鉴,假装败逃的官吏,投奔了尔朱军,得到了重用。”
到了这时,他也无惧让旁人知道他的底细。
“陈将军奉命抵抗尔朱荣大军,镇守黄河北岸的中郎城,那元冠受担心他手握重兵会生出事端,便领军御驾亲征镇守了南岸,将魏国的所有兵马分做了两处,又只给陈庆之小部分兵马吸引战力……”
他说,“然而陈庆之不但善于进攻,也善于防守,一旦尔朱荣久克不下,柔然人不会陪他这样生耗下去,必会撤军,到时候尔朱荣粮草不济,只能选择避实击虚,快速赢取此战。”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的计谋。
他们都有预感,这一场战役中的布置如果能够奏效,不但能定下北朝的格局,亦有可能是一个时代的分水岭。
萧综自然更是自信。
“到了那时,假冒刘助的谋士会献计让尔朱荣渡河南下,避开中郎城的陈庆之而出击南岸的元冠受。而元冠受对此毫无提防,北方的陈庆之又一直坚守,没有人会预料到尔朱荣用的南人水战的方式偷袭。”
他与陈庆之定下的计策环环相扣,伏脉千里,每一步都有杀机暗藏,能一点点消耗魏国的兵力。
“尔朱荣一旦得手,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元冠受的魏兵必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这位‘伪帝’八成不是要被俘虏,就是当场送了命。”
听到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了这驱狼吞虎之计的毒辣,也为这个计谋之中的奇思妙想深深叹服。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尔朱荣渡河而来,必要舍弃马匹,又刚刚遭遇一场大战,只要我军在此时出击,以骑兵对兵卒,他们背后又是黄河、无处可逃,必然是死伤惨重,只能束手等死。”
萧综耸了耸肩。
“如此一来,元冠受的兵马没了,尔朱荣的兵马也没了。”
魏国最后两只成建制的军队一没,还能拿什么抵御东进的齐军?
就凭那些农民组成的流寇吗?
到那时,北面的陈庆之趁机收取尔朱荣留在黄河以北的残兵和剩余马匹辎重,而他们收拢他们在南边的残兵,大军一至洛阳城下,何愁洛阳不得?
听完萧综的“献策”,几位大臣迟迟缓不过神来,还在为这一招“绝户计”暗自心惊。
旁人的“绝户计”,绝的是一门一户,此子的“绝户计”,要绝的是一个国家的有生力量。
一旦魏国遭此大劫,至少十年之内无兵可用了,到时候谁手中还有最可用的军队,谁便是魏国的霸主。
萧综献策完,似乎也十分疲惫,正襟危坐,等候着这些齐军重臣的决定。
他暗自估摸着自己的表现、言谈、气度,心中约有九成把握,认为他们会投效与他,将长安和齐军的人马交给自己。
然而满室俱静之后,却没有人率先提出“效忠”的事情。
既不似陈庆之的纳头便拜,也不似马文才的干脆利落直截了当,甚至连一点动摇或热情都没有,所有人都面色凝重,陈珂甚至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开口。
这让萧综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心头一动,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这才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说起来,王内侍呢?”
刚刚在灵堂只是一扫而过,没发现这些“老臣”里少了个人。
那是负责萧宝夤内务的宦官,萧宝夤虽然北逃了魏国,亦有以前的宫人跟随。那位王内侍年纪已经很大了,以前就是伺候萧宝夤饮食起居的宫人,在南边听到主公去了魏国的消息后,他一个阉人,竟一路乞讨到了北面找到了旧主。
萧宝夤赞赏他的忠诚,这么多年一直还是用他照顾饮食起居,甚至连南阳公主府都对他十分尊重,萧宝夤遇刺后,一应擦身、饮食和琐事,他都拖着老迈之身亲力亲为。
萧宝夤死了,作为他贴身的宫人,又是所有人中最年长的,哪怕因为出身卑微不能列席,但至少会在灵堂中一起守灵。
但无论是跪坐在灵堂前的人,还是负责协助宾客上香、跪拜的侍人,都不是这位王内侍。
“王内侍已经死了。”
崔司徒长长一叹。
萧综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甚至连他的脊背都微微颤动起来。
“殿下智略过人,吾等自叹不如,若不是主公已经有了继任人选,吾等必然是要效忠殿下的。”
崔司徒眼中也有深深的惋惜之色,但臣子有臣子的本分,现在是该他们恪守本分之时。
“所以,只能说声抱歉了,殿下。”
“已经有了继任人选?谁?王叔府中的堂弟们不是……”
萧综大骇,不敢置信地追问。
难道事情没有做干净,让世子萧权假死逃脱了?
到了这一步,只要有一步错就是满盘皆输,萧综立刻站起身来,戒备地看向灵堂各处,做好了随时抽身而出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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