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伴随着一把清亮的熟悉嗓音,身着皇子服侍的褚向从灵堂之后缓缓走出。
“褚向?你怎么在这里?!”
眼见着这个不应该在这里的意外之人,方才还冷静自若的萧综顿时一脑子都是浆糊,完全摸不到头绪。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屋子里的大臣们,又看看褚向,仿佛他们全部疯了。
“他是王叔的外甥,如何能继承王叔的大统?更别说他还穿着皇子的仪服!”
褚向的母族来自齐萧不假,可他姓褚!
就算萧宝夤登基做了大齐国的皇帝,也没有褚向着皇子服饰的资格!
“殿下,他不是陛下的外甥,而是陛下流落在北方的亲子萧向。”
陈珂之前以为萧宝夤要绝嗣了,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没有拒绝和这位“皇子”接触。当初他是为了替齐萧保留最后一点血脉,但既然现在齐萧血脉尚存,他们效忠的又一直是萧宝夤而不是萧宝卷,就只能对他说声抱歉了。
出于内疚,且觉得这么厉害的一位皇子流落在外有些可惜,要能效忠新的齐皇更好,陈珂又向他解释:
“当初陛下北投魏国,没办法带着年幼的孩子,就将他托付给了亲妹晋陵长公主,借着褚国公之子的名义被褚皇后抚养长大。”
“这不可能!这是褚向的片面之词!以晋陵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她要怀孕生子是何等的大事,怎么可能瞒天过海?褚国公的家人难道会让她留下这样的大患吗?!”
萧综一口说出了其中的蹊跷之处,又斥道:“何况褚国公当年和王叔有矛盾满城皆知,王叔甚至亲自领人鞭打过褚国公,褚国公怎么会为王叔养儿子!”
他这些话说起来合情合理,几个老臣也确实记得齐王曾经鞭打过驸马的事,但正如萧综指责褚向一般,这些也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他们无法通过只言片语确定他的猜测就是真的。
“这是陛下临终前亲口所言。”
还是崔司徒看场面难看,索性说个清楚,“陛下要截断手臂之前,担心熬不过去,特地在榻前托孤,说明了小主公的身世。我等都发过誓,余生要尽心尽力辅佐小主公。”
也有性子急的当场脱口而出:
“你看看小主公的长相,难道和主公年轻时不是一模一样吗?!何况主公病重,命人第一个去接的不是洛阳的世子,而是流落在梁国的小主公,为何?因为他是长子啊!”
齐萧立太子是立长,这也是为什么当时齐明帝立萧宝卷而不是比萧宝卷贤能很多的齐王萧宝夤的原因,因为萧宝卷居长。
褚向的长相实在太犯规,都说外甥似舅,但能相似到这种地步的世间罕有,也无怪一群臣子立刻相信了萧宝夤的托孤。
萧综机关算尽,怎么也不愿意承认临到收盘之时却功亏一篑。
然而突然杀出来的褚向横生枝节,摘走了原本该属于他的胜利果实。
如今他又为了收服齐臣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反倒落得了个不上不下的结局!
“那我便恭喜族兄一家团圆,王叔后继有人!”
萧综不是瞻前顾后之人,眼见着萧宝夤这里再废口舌已是无济于事,立刻站起身来,咬着牙贺喜。
“只是如此一来,我仍留在长安实在尴尬。既然已经为王叔敬过了香、磕过了头,我还是回返潼关去吧。”
他是接到消息萧宝夤已死来继承家业的,现在据说正儿八经的“嗣子”已经摘了桃子,他还留在这里便会成为褚向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建康的那些年,褚皇后硬是让褚向拜他为主,借着自己的名义没少磋磨过他,他那时厌恶自己的身世之谜,也对这便宜“表弟”不咸不淡颇为冷遇,谁知道他现在得势会不会报复回来?
虽然没有得到萧宝夤的大军,但有马文才的几万潼关人马,如果再设法招降西边的丑奴军,也未必不能抢先一步入主洛阳。
他脑子动的极快,当机立断就要走。
这件事说起来是齐人理亏,主公死了把人叫来继承家产,人到了又说找到个外面流落的儿子,原本以萧综前朝皇子的身份加这份内疚,在长安的齐臣们是不好阻拦的……
但褚向在这里。
“殿下慢走。”
随着褚向一声令下,灵堂外涌出几十个刀斧手,将灵堂内外团团围住。
这一番变化莫说萧综,就连灵堂里的老臣们也没想到,顿时愕然。
“褚向,你这是何意?”
眼见着这当年建康的小可怜果然留有后手,萧综除了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更多的是恼怒。
这是一朝得势,在他面前作威作福来了?!
其他人也大多是这样想的,觉得这位新主公的器量有点小,唯有崔司徒想着萧综的“计划”,对褚向的预先埋伏大为赞赏。
既然有这样的方便可以入洛,没必要为了“名声”放走这么个好用的棋子。
但谁也没有想到,褚向拦住萧综,不是为了入洛,也不是为了报复以前在建康受到的磋磨。
“我想向殿下请教一个问题……”
褚向居高临下,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庞上表情肃杀。
“不如,我们来聊聊王内侍房中的布匹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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