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权衡要处理不好,不需要等马文才先谋朝篡位,全魏国的军人就能把马文才直接掀翻。
所以这段时间,马文才、贺六浑和花夭都在讨论军队改制的问题,他们都想趁着这次武举的机会奠定“府兵制”的基础,因为要建立府兵制,就得提拔、发展一大批中低层将领,而且还要在各地重新建立早已在魏国式微的军府管理各地有军籍的府兵,主持平时的军垦和训练工作。
于是问题兜兜转转一圈又绕回了原点上。
要用“府兵制”恢复魏国军队的秩序、扩大耕地的合理使用面积、减少各阶级的摩擦,对军籍的管理、对各地土地的勘测和登记造册刻不容缓,然而现在能找出的能写会算、能熟悉各地土地情况的官员太少,尤其是连年的征战使得天下各州的户籍和土地的黄册或缺失、或信息不符。
而洛阳对于各个地方的控制也已经大不如前,致使各地流民和荫户问题严重,想要重新安置流民、勘查土地分配越发困难。
说到底,还是缺人,缺大量有技术的、有经验的地方和中央官员。
马文才被缺人的问题累得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这里不是冗员严重、怀才不遇者太多的梁国,是饱经战乱的魏国,能用的人本来就少,有经验的大族和高门却自命清高不肯接下举贤令上京,这让马文才越发不满。
就在马文才为了没人用焦头烂额时,祝英台率领着上千的茅山弟子,打着黑山军的名义,来到了洛阳。
马文才刚刚听见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谁来了?带了多少人?”
他难得露出迷茫的表情,像是面前的傅岐是在开玩笑。
“我说祝英台来了,带来了我的家人和茅山上的弟子。”
傅岐也很高兴,他高兴的是家中亲人都被接来了洛阳,不必受梁国即将到来的动乱影响。
“马文才,你有人用了!茅山上那些道士可都是能写会算啊!!”
这一下提醒了马文才,当即连武举的事情都顾不得了,急急慌慌就跑出将军府去找祝英台。
祝英台带来的人太多,暂时被安置在白袍军的大营。
他们毕竟都是南人,饮食习惯和口音都和白袍军相似,很多还是同乡,白袍军自然欢迎这群“高人”的到来,营地里跟过节似的欢闹一片。
祝英台作为南方道门出名的女冠,又是陶弘景之外唯一的“真人”,自然也是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更别说祝英台还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郎,要不是她在后世有在大学里参加各种比赛、演出的经历,怕是和这么多男人共处一营还要不自在。
她这样坦然自若、平易近人的样子,更是让不少人心中感慨不愧是神仙中人,气度风范完全不似寻常女人。
马文才踏进军营里时,看到的就是祝英台跟着一群白袍军侃大山的样子。
“是啊,我们从马头城假装佣兵一路过的关,他们还把我当成了花夭将军,我哪里有花将军的武勇,我连刀都举不起来……”
她说着说着,一抬眼看到了马文才,笑眯眯地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嗨,马文才,看来你最近没睡好啊!”
一身黄色道袍的祝英台笑语晏晏、态度从容,说话时头顶的芙蓉冠随着她抬起的手调皮地抖啊抖,亲切的仿佛两人才分开没几天似的。
马文才看到这样的祝英台,心头也涌上百般滋味。
他想起前世的自己,想到这一世选择孤注一掷去会稽学馆,想到和祝英台、梁山伯的结缘,他放弃掉的仇恨和夙愿,还有那些收获到的欢笑和眼泪……
虽不知最终未来会如何,但在这个时候,在此时此地,这位曾经让他永世不得超生的女子在他已经死去的时间点来到了洛阳,在从未有过的历史中对他道了一句“嗨”,那些旧日的阴郁和心结,似乎也随着这一声“嗨”全部散去了。
这一刻,他是真正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你这么带了这么多人来了……”
马文才整理好自己复杂的心绪,微笑着向她走去,也如往常一般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脑袋。
手伸出去,才察觉她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小丫头,而是带着上清芙蓉冠的“女真人”,于是那伸出去的手变成了点了点她的芙蓉头。
“也不怕吃穷我?”
祝英台打量了他的头皮和黑眼圈就知道他最近很累,心中越发庆幸自己急赶慢赶赶到了。
“你这大富翁,还能被吃穷?何况我也不是空手来的,看到我们‘护送’的财物没有?那都是我们从茅山搬来的赤铜。”
她在马文才面前从不藏着掖着,笑得越发开朗。
“陶真人听闻魏国百废待兴,便让我把茅山上能出师的弟子都带来了,想要替他们在魏国谋一个前程。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坐吃山空也不是事,你那可还缺做事的人?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吧!”
马文才这下是真的愣了。
错愕之后,涌上心头的是真正的狂喜。
“你说什么?陶真人让你把茅山上能出师的弟子都带来了?”
虽然之前听傅岐说了,可真听祝英台再说一次,那简直就像是在沙漠里迷路又口渴濒死的人突然发现了绿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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