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若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定是不会麻烦你的,但傅歧和我是生死之交,自是不忍心见他遭受这样的噩耗。他家知道傅异可能被萧宝夤掳去寿阳以后,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毕竟这么多时候了,要是魏国想要拿这批朝廷官员做什么,恐怕早已经有了动作,绝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要我怎么做?”
姚华立刻就明白了马文才的来意,开门见山地问。
“我也不指望姚将军能救出傅歧的兄长,只希望姚将军看在傅歧也曾身为你学生的份儿上,若见到傅异有生死之危时,能伸个援手。若是能给他递个消息,生出几分求生的希望,就更好不过了。此事应当不违背将军的道义……”
马文才深深一揖。
“还请成全。”
南齐皇室萧宝夤的军队和姚华所在的军中其实是两个派系、两套系统,所以姚华一听马文才说“魏国一直没有动作”,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是瞒过了国中,或者说,瞒过了大都督任城王。
她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是会向任城王禀报的,事关两国外交,无论萧宝夤想要做什么,也不能避开魏国自己私底下偷偷摸摸动。
所以她听完马文才的请求,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当即一口应承下来。
“既然不是让我偷放梁国俘虏,自然不违背道义。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保住傅异的性命。若有可能,我会写信将他的近况送入会稽学馆。”
姚华甚至还有心思开马文才的玩笑。
“我的人情可珍贵的很,你可想好了,就换这个请求吗?”
“我若不是期冀着陈庆之的提携,说不得这个人情真会珍重万分。可现在这情况,只顾得了眼前了。”
马文才心中苦涩地想着,面上却还要露出个再真诚不过的微笑。
“我若有所求,自然会自己去谋取。唯独这个,非我力所能及,如今求了姚将军,并不会后悔。”
他斩钉截铁地说。
姚华心中对他大为欣赏,心怀快慰之下,打了个唿哨,只见远处的黑马犹如通灵一般,风驰电掣地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马文才心中实在喜欢这匹马,看着这匹从自己生命中擦身而过的“象龙”满脸惆怅,看的姚华满脸兴趣,帅气地翻身上了马,张扬的昭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象龙非龙,姚华也非姚华。”
马背上,逆着光的姚华,对着马下的马文才爽朗一笑。
马文才眯着眼,微微发怔。
她笑着说:
“我本名花夭,桃之夭夭的夭。”
说罢,打马扬鞭,绝尘而去,独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马文才满脸懵然。
逃之夭夭的夭?
哪个人家这么心大,给自家注定要从军的儿子起这个名字?
第141章 车中之囚
徐之敬走后,陈庆之原本也要立刻前往阳平郡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阳平郡出了一件大事,让南衮州刺史没有办法再护庇重重压力之下的崔廉,也让陈庆之前往阳平郡的计划直接夭折。
之前还被指控“损害大量士族田地家产”的崔廉,突然又被其门生举报,说是这一年来崔廉和北魏官员来往甚密,甚至窝藏魏人在家中,意图勾结魏国。
一地太守勾结外国是重罪,南衮州刺史能对崔廉决堤泄洪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遇见这样的指控,如果再有袒护,就等于有“通敌卖国”的嫌疑,不但不能袒护,还要从严处理。
这一处理不得了,果然在崔廉家中搜到了和魏国人来往的证据,由于崔廉是士族,不可上重刑,负责彻查此事的官员便对崔廉的家人、仆使等用刑。
重刑之后,不少人招供这一年来崔廉有接待过北方来的几位“朋友”,不但时时在汉堰上勘查地形,也曾因为该如何淹没田地之事发生争吵。
人证物证俱全之下,崔廉通敌的罪责难逃,更因为已经入了秋,无法压后再审,许多人都吵闹着要将崔廉直接斩首示众,以安民心。
阳平、淮阴、山阳等郡各地因汉堰开堤而被淹没田地的士族,原本就狠崔廉恨之入骨,有的推波助澜,有的落井下石,稍微有良心点的,也不过是束手旁观。
南衮州刺史爱惜崔廉的人才,却也抵不住这样的压力,为了能拖延崔廉一家的性命,便只能对他上了刑具,派官兵用刑车押解,将崔廉一家老小送入京中,接受审讯,这样应对,阳平郡和崔廉有仇的仇家也鞭长莫及,好歹不会让崔廉在阳平大牢里无缘无故死了。
陈庆之本来是要启程去阳平郡见这位太守的,但由于北方疫病横生,加之水灾之后道路断绝,许多地方都没有修好,消息实在不怎么灵通,等消息送回时,崔廉都已经快到盱眙郡了。
南下押解建康,盱眙是必经之地,所以陈庆之特意多都逗留了几天,在盱眙守株待兔,等着这位崔太守到了盱眙,再用御史台的身份单独提审一番,细细问清那蜡丸之事。
这件事原本与马文才等人无关,但因为在来时的路上,他们久闻这位“崔太守”之名,又知道淮河下游一片泽国,唯有阳平郡因为“汉堰分流”而保住了大半百姓的性命和房舍,对崔太守的能力和才干更加佩服,如今出了这种事,都是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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