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觉,看着马文才和祝英台的字,就像是有风霜雪雨一般的气势迎面扑来,而看他们的字,就像是打扮的很漂亮的小姑娘,可再细细看去,不过就是脂粉的功劳罢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刘有助想练好字的想法越发强烈,但字帖从何而来就成了关键。祝英台和马文才的卷子在那之后早已经被全部糊,而他不是甲科生,也没办法接触到他们的字迹。
再后来,祝英台出人意料的来了西馆,刘有助心中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求字却被拒,再到祝英台特意赠字又被马文才夺走,心情之起伏可想而知。
他悲愤欲绝下跑出门去,只觉得士族都是冷漠无情的怪物,可等他远远地看着马文才负气出走、梁山伯和祝英台联袂而出时,他却鬼使神差地跟在了梁、祝身后,一直跟在远处。
起先他的想法很是简单,不过是想要寻觅个四下无人的机会,趁着祝英台心中还有愧疚,再去向他求一幅字,这一次他必定万分小心,不让马文才和其他人知道。
谁料他一直跟着祝英台,眼见着他们进了一间屋子,又等了半晌,倒是等到祝英台了,可他却一头扎进了隔壁的院子,再也没有出来。
他记得马文才和祝英台是同住的,在门口盘旋了一会儿,却发现马文才似乎不住在这里,连下人都在隔壁的院子,心中就有了祝英台其实独住的猜测。
他在院门前盘旋了许久,又不敢堂堂正正登门求字,在久久等不到祝英台出门之后,惆怅地离开了。
刘有助又一次在其他人或同情或嘲讽的表情中,回到了丙舍。
白天的经历实在太过屈辱,哪怕夜色已深,还是无法入睡,脑子里不停的回顾着白日的一切,直到他突然回想起来祝英台的话……
“我怕自己写的不好,写废了好多纸,这一张写的最好。”
是的,那一夜,祝英台曾写废了好多张纸。
只要找到那些废纸……
只是丢了点废纸,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被下人当做什么大事的。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刘有助鬼使神差的爬起身,强忍着心头的恐惧,穿越过大半个学馆,趁夜摸入了甲舍。
他在甲舍的阴暗处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等到所有舍院都没有了动静,也没有了灯火,这才重新摸到了祝英台的屋子里。
院子里没人值夜,他也不敢去正房,只在明堂里到处摸了一会儿,便顺利在书案边的纸筒里找到了那些废纸,胡乱塞入怀里,爬出了屋子。
而后的经历便和马文才推测的一样,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隔壁却灯火大亮,他的眼睛被乍然亮起的光芒所眩,脚步反倒比在黑暗中抹黑走路更是不稳,在傅歧院外莫名其妙踢到了一堆散碎的木头腿和木件后,弄出了声响。
而后就被抓住了。
刘有助抽泣的气若游丝,说话间自然也是颠三倒四,但大致过程都能听得明白。
他心中有悔,希望他们能够网开一面,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特别是自己为什么要来偷字……
然而他的这番解释,大部分人是听不进去的。
“还跟他啰嗦那么多干嘛,他自己都供认不讳了,直接送官去!”
傅歧最烦这种哭的像是傻子一样的懦夫。
要是刘有助脖子一梗直接说“给我一个痛快”,说不定他还敬佩他是条汉子,真饶他一次。
但他跪着哭求众人可怜他,就让他心中不齿了。
听到说将刘有助送官,梁山伯面露不忍:“这,这也有点太过了,不过是几张废纸……”
“废纸?昔日王羲之的字一字千金,有人要偷了他的字去卖,可不是跟偷了千金一样?!”
傅歧弯腰就要去拉地上的刘有助。
“走走走,看我把他拎出去,马兄你找个人把他绑了去见官!”
“见官?”
祝英台知道刘有助可怜,心中也着实不忍,但他入室偷盗却是不假,而且她毕竟是女子,半夜里真有人摸到她房里,再心宽也有些后怕,可一听到要见官,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
她记得这刘有助还有弟弟妹妹……
“他只偷了些纸,送官也没有什么吧?”
祝英台的律学基本跟白纸一张没什么区别,只能寄希望于别人,她看向梁山伯。“你早上说那孩子偷了我琉璃子要刺字流放,可这就是纸啊,我的字也不值千金的,不,连一文都不值!”
“没见过这么贬低自己的……”
梁山伯沉重的心情被祝英台自贬的话引得稍微好过了一点。“偷了纸当然没有多大事,可他现在是入室偷盗,屋子里住的还是你这样的士族……”
“他深夜入室,触犯宵禁;以下犯上,偷盗士族,视同大逆;被人发现却畏罪潜逃,罪加一等,三罪并罚之下……”
梁山伯脸上的不忍,让祝英台心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斩右手,黥面,流放千里以充苦役。其父其兄连坐流放千里,家中女眷充作官婢。”
马文才的《楚律》简直是倒背如流,板着脸接上了梁山伯的话。
祝英台的脸色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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