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百私兵自然不是同时跟着褚向出发, 而是陆陆续续在褚家大门前集结。萧宝夤在褚向回国前送了他十名精兵, 这十人都是跟他南征北战的善战之人,最为忠诚,如今紧紧将褚向护在身后。
在这一刻,褚向终于明白了裴家为什么明明身为门阀豪族, 却一意甘做将种,哪怕被人嗤笑也要家中子弟习武养兵。
在这世上,若拳头不够大,无论在哪里,最后也只能沦为棋子。
收起心中繁杂的思绪, 褚向深吸了口气, 敲响了自家的大门。
开门的老仆见是褚向回来了,高兴地咧开了嘴:“是小郎君回来了!咱们就说,小郎君是最孝顺的, 怎么可能一去……”
他咧开的笑容渐渐消失在脸上,看着褚向身后一众私兵,合着半扇门惊骇道:“小郎君这是做什么?这些是?”
“陈家的, 给我开门。”
褚向眼神阴翳:“我自家的门, 自己都不能回了吗?”
眼见着陈伯下意识就要插上门, 褚向身边的护卫动了。
只见他伸起一脚,从门缝中踹开了那满脸防备的老仆,其后七八个侍卫一拥而入硬生生挤开了门,将大门向两侧大开。
“哎哟你们干什么!要杀人嘛!你们挟持我们家小郎君要干什么!”
陈伯扯起嗓子大声喊,看起来是呼叫,其实是在示警。
萧宝夤送给褚向的亲卫还没反应过来,裴家那些人精却眼神一闪,好几人冲上前去卸了那老仆的下巴,让他不能再喊。
“你这老贼,喊什么喊!”
就这一刻的功夫,褚宅四周突然有了动静。
这里从刘宋起就是宗室贵胄聚居之处,褚家虽然衰败,可门第尚在,褚夫人在这里住着,其他高门也还是要讲究个风度的,并不会去欺负孤儿寡女,最多彼此不相往来。
可听到要杀人了,不少人就以为是进了贼寇,免不得开了门看看动静。
再一看褚家门前密密麻麻站着几百号人,顿时就想鸣锣示警。
然而萧宝夤的亲卫见有人张望,立刻大声呼喝:“阳翟褚向归府,刁奴拦路,吾主清理门户,诸位切莫担忧!”
他们都听说褚向出使北方的事情,再一看门口穿着官服白面如玉的,不是褚向又是谁?
于是一个个虽然没有示警,但还是心中揣着疑惑,飞快地回府去报主人去了。
褚向在私兵和亲卫的保护下踏进了褚家,此时已有不少家仆得知了消息,手里提着哨棒木棍等物赶来,和褚向带来的人对峙。
这些家仆有不少在自己年幼时曾照顾过他,也有父亲曾信任的忠仆,可如今却一个个拿着武器防备自己。
褚向只觉这一幕十分荒诞,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个个扫过,悲戚道:“我年幼失亲,就算不得褚家少主了吗?”
他继承了父母容貌的优点,不说话时便卓然如野鹤之于鸡群,如今双眼含悲,语音切切,更是声犹如剑。
那些褚家的家仆有不少想起褚父当年嘱托,顿时面红耳赤,别过脸去,可脚下确还是寸步不让。
“马大方,当年我年幼被人拐去骠骑桥,是你带着我家的府丁拼死将我抢回来,这才多少年,曾救我的人反倒成了不让我归家之人?”
“李老二,你在我父亲灵前发誓要护庇我成年,甚至切了小指立誓,如今你小指安在?”
“刘强,你原本是一马奴,是家母看重你,提拔你教导我骑术,如今你掌管府中车马,便忘了当年栖身马棚之日了吗?”
褚向一字一句,将这些人中世仆的出身、来历娓娓道来,浑似当年他不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而是已经成年的大人一般。
寻常便是成人也记不住十几年前的小事,可褚向却仿佛历历在目。
他每指一人,那人便心头巨震,再见褚向容止威严,仿佛恍然见见到了褚公当年尚在、恩威并重之时。
裴家私兵有不少是游侠儿出身,不耐烦这少年在这里翻旧账,想趁着人多势众干脆打进去,却被萧宝夤派来的亲卫用手拦住,以犀利的眼神警告着他们的想法。
他们只是被借给褚向的,对方不愿动手,他们也就只好作罢。
随着褚向一个个点名,终于有站不住的丢下了书中的棍棒,到了一旁的到路边跪下,示意尊奉新的主人。
随着第一个人丢下棍棒,有越来越多的人也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倒了褚向所踏之路的两旁。
褚家明面上能动用的人不多,但再衰败的家族也有近百人,这些人里跪出来的只有十几人,其余人握着武器,仍是警觉。
但对褚向来说,已经够了。
“接下来就劳烦众位了。”
褚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转身对裴家私兵拱了拱手。
裴家的人也不废话,一各个冲上前去,和那些阻拦褚向的家丁战做一团。这一打起来,双方都是一惊。
裴家惊的是这些家丁看起来普通,拳脚功夫却很有章法,一看便不是随便什么壮丁拉来凑数的。
而那些效忠褚夫人的家丁则是惊讶于这些私兵下手的狠辣。
寻常私兵多是高门豢养用以充作护卫,绝没有这么野的路子,打起人来全往要害之处招呼。
褚向借来的私兵人多,萧宝夤送来给外甥撑腰的更是杀伐决断之人,顷刻间武器上就见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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