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急眼儿了,不管不顾,拉着商枝的袖子往贺家跑。
商枝袖子湿透半截,胡氏有心说什么,又怕她回屋换衣裳,坏事的话半字不提,一口气跑去贺家。
天空中飘起细小的雨滴,朦胧雨雾将贺家笼罩,透着森森阴气。
商枝随着胡氏进院子,院子里挂着两个白色灯笼,在风中摇曳,灯火忽明忽暗,照着灵棚诡异而死气沉沉。
商枝摸一下手臂,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她缓步进入灵棚。
棺椁摆在正中间,供案上,一对崭新的蜡烛燃烧,棚子里弥漫着香烛纸钱烟熏的气息。贺良广倒在棺椁下,除此之外,静悄悄地不见其他人。
胡氏愣了一下,她眼睫颤了颤,“他们可能是去找人了,我去找他们。”说着,胡氏调头急匆匆跑开。
商枝看着视线重新落回在蜡烛上,他们未免蜡烛熄灭需要频繁的点蜡烛,买的都是有甘蔗粗的蜡烛,几寸高,一对蜡烛能够从早上燃烧到第二日天明。
而她早上来吊唁的时候,便是一对点燃不久的蜡烛,不该这么早换新的。
灵棚里烟火气味刺鼻,吸吸鼻子,目光冷下来,虽然有香烛的气息掩盖,但是她学医,辨认各式各样的中药,对于气息比平常人要敏锐许多,其中混杂着一丝别的气味。
她从袖中掏出一块打湿的绢布,捂着口鼻,蹲在贺良广的身边。他的皮肤发青,伸出两根手指放在鼻息间,她手指微微一顿,然后贴着他的颈部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贺良广并没有死,可胡氏却说贺良广死了。
时间往后倒退三刻钟,贺良广被胡氏发现的时候,应该会有呼吸。
而胡氏惊慌地跑回堂屋,看着站在桌子前,手里拿着一对燃烧到一半蜡烛的贺平章,心里发颤,她颤声说道:“人……人已经来了。”
贺平章没有回胡氏的话,缓缓摩挲着蜡烛身上的烛泪,阴测测地看着一旁吓得浑身瑟缩,细细颤抖的胡氏。他真的没有想到胡氏胆子很大,竟然敢在饭菜里下毒,打算毒死他爹。
胡氏被他看一眼,头皮紧绷,害怕的说道:“我……我已经把人带过来,你不要把我下毒的时候告诉你大哥。”
贺平章没有理会她,放下手里的蜡烛,把桌子上的土硝、硫磺、朱砂收起来,全都塞进一张大的毛边纸里揉成一团,塞进木箱子里。
“平章、平章……”胡氏围着贺平章打转,希望他能松口。
“闭嘴!”
“轰隆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闷雷炸响,闪电劈下来,幽蓝的光照在贺平章阴沉地脸上,十分骇人,吓得胡氏跌坐在地上。
贺平章冷冷看她一眼,转身去猪圈。猪圈顶的木梁上搁置着稻草,他抱着一大捆往灵棚走。
胡氏顾不上心里的恐惧,焦急地追上去,“贺平章,你答应我的事,要算数!”
贺平章扭头看她一眼,阴冷的目光,令胡氏心凉。
“别跟着我。”
贺平章警告胡氏,疾步到灵棚,把易燃的稻草围着灵棚放一圈。
等一切做完,他站在外面,看着内里投射在棚子上的纤细阴影,他眼底闪烁着疯狂。
爹、娘,你们别怕,儿子替你们报仇了!
黄泉路上,有商枝这贱人陪着,你们也该瞑目!
贺平章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睛充血,深深地看一眼灵棚。
即便是商枝付出性命代价,消除不掉他心里的怨恨。她死了,也无法改变他不再是一个真正男人的事实!
贺平章咬紧牙根,看着跳跃的火焰,心里疯狂地喊着:烧吧!烧吧!快点烧吧!
他似乎已经预想到商枝被烧死的惨状,不由得笑出来了,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目的即将达成的哧哧窃笑,渐渐地越笑越大声,竟不可抑制,变成疯狂的闷笑声。
雷电交加,雨点啪嗒啪嗒的砸落在他的脸上,紧接着哗啦哗啦下起倾盆大雨。
贺平章的笑声突然止住,他目眦欲裂,稻草被雨水淋湿。
再也不能等下去,他从袖口掏出火石,蹲在灵棚外,准备把稻草给点燃。
“砰——”
一声闷响,贺平章瞳孔微睁,倒下的一瞬间看到举着棍子的薛慎之。
“砰——”
林辛逸跳起来给补一闷棍。
贺平章双眼一翻,昏厥过去。
林辛逸把棍子一扔,抬手擦着流入眼睛里的雨水,朝身后喊道:“薛慎之,你帮帮忙,把这人给抬进去!”
他扭头,只有倾盆雨幕,哪见薛慎之的身影?
林辛逸咬牙,只得一个人把贺平章给扛起来,走进灵棚里。
灵棚里面,薛慎之浑身湿透的冲进来,就看见商枝站在蜡烛前,望着袅袅青烟。他紧绷的身躯,松懈下来,喘出一口气。
“外面下暴雨,贺平文去请村民和陈族长过来,我们快点走。”薛慎之把手里干净的一件外衫递给商枝,“他在灵棚外放了稻草,准备纵火。”
商枝看着林辛逸喘着粗气把贺平章扛进来,扔在地上。她说:“把他放在这里,我们走吧。”为了印证自己心底的一个想法,商枝拿着蜡烛,把两根全都加速烧掉五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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