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说:“真佩服你。”
“佩服什么?”
“你足够坦然。你有这样一家书店,你能于众目睽睽之下,住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像我这样的大多数,思想上的家徒四壁。在外人眼里,还显得十分孤僻。”
“我也常被人说孤僻。”
“不是,你是高绝。”
……
夜深深时,我们并排走着,我就像一个早慧的女学生,而他是我的国文老师,我俩一同讲着生活与文学的细碎,那般美丽。
“我常有一种感觉。当我看书的时候,手指翻动纸页,指纹留在上面,是书也在读我们。”
“这样的话,当我们眺望湖海山川,湖海山川也在凝视我们。当我们欣赏草木,草木也在品鉴我们。当我们驯喂动物,也被动物豢养。”
听我说着,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就如我读书时候,每每对答如流,举一反三之际,我的老师脸上的神情。
我忽然找回了年少时候那种熠熠闪光的感觉,如此美妙。
“嗯。甚至有时候,我们不能完全懂一本书,不懂一棵树,也不懂一只鸟,但是无妨,它们也不一定懂我们啊。这当中因混乱而形成的沟壑,其实也说不上多么浩大,只是一颗心的距离。”
我有些没听懂,但我抓住了一点——无妨。
对啦,管他呢。
我不懂他,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品德与性格,我不用知道,不用知道他是否痛苦,是否夜不能眠,是否难以启齿,是否软弱得只需要一杯酒就能被打偏,我只要能与他一起呆一会儿,偶然间说一两句话,都会好受点。
秦香他是,秋风起时的落叶不扫。
谁能想到,原来秦香就住在我隔壁的隔壁,难怪我总能遇见他。
这天夜里,我与他同时到家,同时开门,同时进去,简单地颔首示意,谁也不多打扰。
回到家里,我赶紧洗漱,心情舒畅的时候做这种事,难免会哼起歌。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
热毛巾趴在脸上,热气蒸腾而上,毛巾变凉如白驹过隙。
我啄一下头,毛巾就掉了下去,落到了脸盆里。
这时镜子里面出现赵云牙的脸,他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穿薄薄的衬衣,领口敞开,衣边随意地卷起,头发散漫,身板瘦削,神情温柔。
“亲爱的云小姐,有幸与你共舞一曲么?”
他说完,客厅传来音乐。
我笑着走向他,握上他的手,伴着音乐,不是轻轻的晃动,以及轻轻的微笑,不适合这样一个夜晚。
我的无果混乱,仿佛找到地方盛放了。
2017.11.15
“起床啦!起床啦!起床起床啦!”
天还没亮,赵云牙就跳上我的床,开始骚扰我睡觉。
我痉挛似的缩在一团哼哼,“呃……我腰疼,还想吐。”
“一要你动起来,你就这儿痛那儿痛。快点!今天的任务是晨跑。”
她举着纸片,对我点手划脚。
妈的,你以为我想么?
但是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好不容易你下定决定要做出改变了,那些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困难险阻就一火杆子全都奔过来了,生怕来晚了少啃你一口肉一样。
“我没有。我生理期好像来了,腰椎那里楔了一根大铁钉进去一样,脊髓全部都流出去了。”
我痛到狰狞,“完了,我想上厕所。”
上吐和下泻真不愧是一对好姐妹,折磨人都是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的。
完了,胆汁都要被呕出来了,小腹像铅球似的往下坠,还拖着盆腔尾椎一起坠,整个下身又累又痛又酸又涨,我怕是要伸腿瞪眼吹灯拔蜡了。
万念俱灰,我窝在冰凉的马桶上,调整坐姿尽量让自己好受一点,却发现每动一下都像用改锯锯了那个不可描述的部位一刀一样的疼。
那种感觉就像凭空在你的骨肉上钻了个洞,再用麻绳穿上,打结,把你做成了个提线木偶,血淋淋任凭牵绳的人玩弄。
“你没事儿吧?”赵云牙在门外敲门叫喊。
“没……”我想说没事儿,可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剧痛给痛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人已经在秋医生的诊所了。
“好点儿了么?”秋医生问。
“当!”我脑子里的弦一下就被扯断了。
我的妈呀!是赵云牙送我来的么?
妈呀,他有没有给我擦过屁股啊!
妈呀,他给我擦我也很尴尬啊!
等下,我好像被垫了一块卫生棉啊,妈呀,是谁啊!
我的老天爷啊!
妈呀,我好像还没穿内衣吧!
妈呀!快来给我带走吧!
我要回家!
……
我羞愤地把头埋进被子,不停地祈祷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梦吧,是梦吧。
被子有一股诊所特有的药馊味——我的天,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嗯?”他继续追问,“还难受呢?”
我现在都不是难受了,我是要死了!
为什么要让我面对这样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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