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讲完了。
就凭他这讲故事的套路,我也很难不认定,他们神和鬼都是一类东西了。
“所以嘞,你到底想说个啥?”
“你别急呀。我想说的是,天帝看起来无情无义,但其实是给牛郎留了后路的,不然他区区一牛郎,能把天河弄干咯?只是他太执拗了!一直的埋怨仙家不通情理,又憋着一股气,一直的埋头苦干,眼界就变小了,始终达不到目的。其实换个角度看,再动点小脑筋,许多天大的问题,也都有更大的方法可以解决。”
什么……意思?
这些神仙鬼怪,说话都是这么弯弯绕绕,让人听不明白的么?
“发发,如果你有他的消息,你就告诉我好么?我还请你吃好吃的,抽好烟,给你做一整套的新衣服!把你整得美美的,靓靓的,鬼见了羡慕,神见了嫉妒,人见了喜欢得腿肚子都站不住!”
他悠然地又端起烟杆子,一边嘬,一边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小云!”
我回头看去,是慧慧在叫我。
她匆忙地朝我奔过来,一把把我从河畔拉向她。河滩湿滑,一没留神,我便压着她一起倒在了草地上。
“你在河边做什么?吓死我了!”
“还记得我刚跟你说的那个发发么?我来找他。”
“你……”
慧慧面色难堪,欲言又止。
“我没有要跳河,你别担心。”
她四面环视一圈,似是不信我,“你这个人太奇怪了,太奇怪了!神神鬼鬼的。走吧,我送你回去,我亲眼见你躺到床上,我才安心。”
待我走后,我仿佛又听见河畔传来叹气声,似是发发在有感而发。
“嘿,不谈恋爱,屁事没有。”
这天晚上,是慧慧陪我睡的。
我们头碰头,一起躺在柔软的床上,暖和,在这个冬天,再没有比这更深刻的了。
“小云,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耳朵?”
我有些愣住。
她坦率地解释道:“我从小是跟我外婆一起长大的,每次睡觉都要摸着她的耳朵才能睡着。”
“我也是跟我的外婆一起长大的。”
我牵起她的手,放在我的耳垂上,她轻轻地揉搓了一下。
我那肥厚的耳垂,我相信,能给与她不可言说的安全感。
其实,人人都有怪癖。
“慧慧,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么?”
“随便问,除了年龄,以及体重。”
她开玩笑的语气,我却笑不出来。
“慧慧,你会不会觉得我性格太差了?”
听我这样问,慧慧觉得很诧异,“怎么个差?谁说你差了?”
我沉默。
“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话到我这里就死了,你不用担心。我想你是信任我的。”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说我孤僻阴郁。说话做事,有时不过脑子,有时又太过脑子,让大家都很困扰。我闷不愣登,也不常笑,没有朝气,全是丧气,不浪漫,没有生活情趣,可以算作是苟活于世。我这样的人,你们跟我交往,很累吧?真是辛苦你们了。”
沉默是我保护自己的最后一扇门,而此时我和盘托出。
大概是因为我想,不是因为对谁。
慧慧把手从我的耳朵上撤下来,隔着被子,拥住我的半边身子,轻柔地拍打着我。
“我说老实话,你确实有点儿怪,大半夜独自去河边,还说什么神神鬼鬼的话,是挺吓人的。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有点儿愣愣的,但算不上孤僻,更说不上性格差。这世上,有人喜欢吵吵闹闹,就有人喜欢安安静静,有所不同,才算精彩纷呈嘛。如果总是鄙夷与自己性格不一致的人,并一心想着同化别人的性格,这样才叫性格差。我管不了别人怎么想,反正我不会那样看待你,你只是沉默一些,看起来势单力薄,这并不代表你就错了。小云,其实你的性格挺好的,有点儿像《老友记》的菲比,可爱,天真,还有点儿诙谐。或许你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粗俗、狭隘、腹黑,甚至下流。可是每个人都是这样富饶的,有许多面,这样,才像个人嘛。你说到苟活和丧气,其实现今社会的年轻人,大家都挺这样的。”
这说的是我么?
真的是我么?
还是只是女人特有的温和力量,不忍心而奋力挖掘,最后丢出的一段搪塞人的大道理,以起到安慰人的作用?
如果我问赵云牙,他会怎么回答呢?
大概他没有这么多话,只是单刀直入地大喝一声:“放他妈的狗臭屁!”
然后讥讽我,“你是不是脑子进屎了?才这么诋毁你自己!”
“慧慧,谢谢你。”
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善良的人,光是我就遇到了好多好多。
只是,我却不是。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能把我这样的人都杀掉,才算作解脱。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我也学着她之前的语气,轻快地道:“随便问,没有除了。”
她却被我逗笑了。
“头前我在沙发里找到的那个,究竟是谁的?我认识么?到底是不是余秋滨的?之前你不是说你没谈过恋爱么?这么快就谈起来啦?还是说你之前就是骗我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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