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星期,袁石风一天的睡眠加起来恐怕连三个小时都没有,就在两个星期之后,袁石风带袁娘去买衣裳,袁娘自己跑开,从商场跳了下去。
五楼。
下面一片冰凉的水泥地。
袁石风说,他和袁娘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妈,天气要凉了,给你买一件长点儿的大衣好不。
袁娘说,也给你爸买一件吧。
袁石风说好,先挑你的。
他挑完衣服回头的时候,就没瞧见袁娘了。
袁娘的最后一句话,仍是记挂着袁爸的。
监控不是袁石风去看的,他自然是不能看的,我代他去的,想看看是不是袁娘自已跳下去的。
监控里,袁娘走到电梯旁,打开窗户,看了一会儿外面,一点儿犹豫也没有,直接跳了出去。
袁娘当场便不行了,但袁石风仍旧把她送进医院,拽着医生的领子让他们救人,医生检查了一下生命体征,象征性地做了些措施,但没用的,白布依旧遮住了袁娘的脸。
我陪着袁石风守在外面,他笔直笔直地站在走廊里,太平静了,太冷静了,我倒希望他哭出来的。
最后,他说,沈炎,帮我安排一下我妈的丧事和墓地吧。
我说好。
他走进手术室,合上门,我站在门口等他,等了一会儿,放心不下,开了条门缝看他。
看到他跪在地上。
……
我想,再艰难的日子也过来了。
纵使我是无神论者,但人啊,总要相信一句话:日子慢慢都会好起来的。我不信佛不信耶稣,但认同一句话:老天爷是公平的,现在欠你的,以后都会慢慢还给你的。我的脾气历来就爆,脾气上来的时候爱谁谁,把车往大马路上一停,爱怎么停就这么停,陈心说不行,说危险,她说一句,我立马改。
我抽烟,饭局上跟人应酬时抽,私下没事儿也抽,陈心说不好,说吸烟降低精子率,我立马戒。
我粗鲁,随口爆粗口,陈心说不喜欢,说我跟地痞似的,我立马谨言慎行。
我想那孙猴子对唐僧一定是爱情吧,只有爱情才能把一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说服得安分守己,孙猴子脑袋上的紧箍咒就是戒指吧,唐僧对孙猴子说了“我爱你”。
我把这个想法讲给海里听,海里哈哈大笑。
她笑起来真好看的,到底是比我们都小那么几岁的,就算张大嘴,露出她的智齿,也觉得好看。我觉得现在的海里真好,闲来时给别人做做翻译,翻译一些儿童绘本,正职是大学讲师,把她伦敦念的那套带回了国,我和陈心听过她的课,听不懂,但她在课上讲的闲话我却记住了,她窜改泰戈尔的“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精美”,她说“生如傻瓜之绚烂,死如哑巴之静美”才是,她说现代人的创造力是十分野蛮又富有创造性的,“逼”这种动词都被创造成名词了,“草”这种名词也可以被当做动词使了。
台下的大学生听得哈哈大笑。
听闻海里的文学课是顶多人上的,是出勤率最高的。
我看着讲台上泰然自若,生气活现,受人喜爱的她,想,真好。
陈心把脑袋靠在我的肩上,挽着我的胳膊,她说:“爱恨纠葛不能成为女人一生的主题。”
虽然我是个男人,说这话的人是我的老婆,并且我希望她的生活里我是她的全部,但是,我不得不认同她的这句话。
所以,对陈心,我的期盼是,你爱我吧,但是有多爱我也请有多爱你自己吧。
男人嘛,天生的侵略者,天生带着一股子的蛮横和粗鲁,总会以爱之名去伤害人,所以假若伤害了你,这时候就请你用力地爱自己吧。
这部分,我觉得海里做的就是不行的。
王冬和海里结婚后,王冬打海里不是一两次。袁石风赶去涌炀岛把海里强行带回来的时候,海里的嘴角都还是有淤血的,我气得骂她,问她为什么不说。
她说说了没用。
我冷笑,气得连骂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说有哪个男人他妈的这么孬打自己老婆的啊!我说李海里你不是这样的人啊,当初别人不小心泼你一杯咖啡你二话不说回敬别人一杯咖啡啊,你现在挨揍你自己忍着?!
她说王冬事后都会跪着道歉,求她原谅。
我气得一脚踢翻茶几。
李海里你脑子有病啊!
如果不是陈心拦着,或者袁石风抬起眼皮朝我警告一眼,我想我还会继续骂下去。
气愤,特别恨铁不成钢,还……心疼。
海里哭,那次,哭得是凶的,我想,没人比袁石风还要心疼了。
我和陈心离开,留他们两个人独处,我合上门出去的时候,看见海里埋着脸哭,袁石风蹲在她面前,把她掩着脸的手拉下来。
陈心在电梯里跟我说,海里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她觉得她一定得过得好,不能让袁石风记挂,不能让他担心,倘若她过得不好,袁石风也一定会过得不好,所以她忍着,就这么简单的心思。
我听着,掏出烟,我说,现在让我抽一根吧。
陈心答应了。
我点燃了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搂紧了陈心的肩膀。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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