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勃,你也信?”她不看向别人,而是看向她的枕边人,举手扬着这封信。
呼延勃道:“阿瑾,我想听你说,这信不是你写的?对不对?是金兰儿在报复多年前的事。”
“不,这信是我写的。”她朗声承认。
王帐内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方瑾居然承认了这样的指控,这么多年来他们已当她是阏氏来尊敬,是圣子之母来顶礼膜拜,原来就是个笑话。
呼延勃的眼里有着风bào在凝结,手骨握得“噼啪”响,全身的血液似倒流,给了她全心全意的爱也不能留下她的心吗?为何还要用这种方式给华国通风报信?
金兰儿赶紧道:“单于,现在阏氏已承认了,还请单于治她的罪……”
“你给我闭嘴,本单于如何轮到你来指挥。”呼延勃怒喝一声,再回头看方瑾的时候,压抑胸腔内的怒火,“为什么?你是不是要给我的一个jiāo代?”
金兰儿吓得赶紧低头,莫非这也不能将方瑾打倒?想到当日她在那些华国商队的首领那儿发现这封秘信的时候那个兴奋劲,以为可以一报当年被她戏耍的仇,所以就赶到这新王庭当众揭穿她的罪行。
阿彩婆婆责备地看了眼呼延勃,伸手握住方瑾的手,“婆婆相信你,阏氏,这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信你会给华国通风报信,是那人人厌恶的细作。”
“婆婆。”方瑾感动地反握住老妇的手。
呼延勃看到她这表qíng,心里何曾会开心?他也不相信方瑾会出卖胡国,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这信来得太突然,而又是她做得极隐秘之事,辜负了他的信任。
方瑾看着信道:“这封信是写给我在华国的一位故友的,单于,如果你不信任我,那可以让在坐懂华文的人前来当众朗读,看看我可有出卖胡国?”拈起信件扬了扬,没人起身,她当众点了一人的名。
那人听令地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接过方瑾手中的信,念了出来,“真儿亲启,一别数载,汝可好乎?吾之姑姑又安好否?吾日夜思念汝,只惜山隔水远,鸿雁不至,青鸟未曾探看,分隔两地,神伤黯然……当年一别,可恨胡贼掳我至此……幸运吾之夫……”
当听到真儿二字时,呼延勃想到那一次听到她在睡梦中唤着这个名字,莫非华国的qíng郎?高大的身躯不由得一震,她还在思念他吗?听得后来提及到他,那幸福的口吻让读信的人都会会心一笑,“不用再念下去了。”他迅速看向她,眼里有着歉意,就因为太在乎所以他更怕失去。
方瑾站起来道:“我来胡国这么多年,一直都将自己当成了胡人,你们却因一封信而怀疑我,真的让我qíng何以堪?为了单于,为了皇子,我不惜xing命,可你们为何还要用非我族群其心必异的目光看待我,真真让我寒心。”
一众大男子都自知理亏,他们认识方瑾少的都有一两年光yīn了,此时磕头道:“请阏氏恕罪。”
方瑾不看向他们,而且起身握紧自己的权仗走出这个王帐,挺直着背脊往帐外耐去,没有回头。
呼延勃扔下一句,“金兰儿挑拨离间,rǔ没阏氏,施以割舌之刑。”然后急忙追上去。
金兰儿瘫坐在地上,她以为有报仇的机会,哪曾想却是害了自己?
阿彩婆婆经过她时道:“害人者终害己。”
呼延勃冲出帐外时却没有看到方瑾的身影,找人询问时才知道她骑马往yīn山南而去,他赶紧跨上马往那个方向追去,因为着急,一身的汗水,拼命夹着马腹催马狂奔,直到看到那一抹高挑的身影在马背上,他才松了一口气。
方瑾听到马蹄声也没有回头张望,而是更加催马跑得快,直到呼延勃追上她一把勒着马缰绳,焦急地看着她,“阿瑾?”
“别叫我,你不是也怀疑我提细作吗?”方瑾愤怒道。
“我没有,我只是在气你用这样隐蔽的方法与华国通信……”
“那还不是被你bī的?”
呼延勃看着她指控的眼神,他承认他是自私,但他真不想失去她,“阿瑾?”
“我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有亲人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真的很过份,我只是想要会会亲人,哪有可能会撇下你与孩子们不理?你的榆木脑袋可不可以开一下窍?”方瑾这回是愤怒得很。
“那个你想要会面的人是你的昔日qíng郎?”呼延勃终于问出一直藏在心底不敢提的问题,他怕她嫌胡国不好想要回去,所以一直不肯让她与华国通信。
“谁说的?”她要将造谣的人千刀万剐。
“我那回听你说梦话听来的……”呼延勃有些心虚的道。
“什么时候?”
“在我从呼延赞那儿带走你折磨你时。”
方瑾这回哭笑不得,跃到他的马背上,双手圈着他的脖子,笑道:“原来你吃醋吃了那么久?”
呼延勃的耳朵红透了,一如少年时,但想着不再闹乌龙,转身搂紧她的柳腰,“阿瑾,我知道你思乡,是我自私禁锢你在此,我只是害怕失去你。”使命地抱紧她,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那年失去你的消息时,你可知道我夜夜不眠,总是念你念到天亮……”
这是方瑾第一次听他说这段心事,笑着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我怎么舍得离开你,离开我们的孩子,离开我为之奋斗了近十年的胡国,呼延勃,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只是想念亲人,当年呼延赞掳我来时没有与她们通一个音信,我怕她们以为我死了而伤心,所以才想要给她们一封迟来的报平安的信。”
呼延勃听她这样说,方才意识到自己的阻拦是多么的不近qíng理,“阿瑾,是我的错。”
她噘嘴看他,“当然是你的错,以后看你还拦不拦我?我这回要光明正大的写封信到华国去。”
呼延勃笑了笑,拥紧她的腰身策马往回奔。
“那个真儿是谁?”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方瑾真的觉得他笨得可以,“华国皇帝的皇后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说起这个,呼延勃还是有印象的,华国皇帝是姓宇文的,华国这一任的皇后是荀家的女儿,大名好像叫荀什么来着?突然想到,那封信的封面上就写有荀真二字。
这时候他冷汗涔涔,方瑾笑得不怀好意道:“终于知道了?真儿不是男的,她是华国的皇后。”
华国皇宫。
荀真颤着手将那把匕首拿起来看,眼里有着掩不住的狂喜,“是这个图案,我认得,以前小时候我与瑾儿两人才知道的暗号。”
宇文泓看到她激动的双眸,握着她的手,“真儿,镇定点。”
“我还如何能镇定得了?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瑾儿的消息,我以为这辈子都等不了……”说到这里,她不禁哽咽起来。
那名送信来的商人这回知道没有弄错,忙提醒道:“娘娘,这里还有一封娘娘亲启的信。”
荀真不待孙大通拿来给她,径自起身去拿来,迅速打开,是瑾儿字迹,急忙看去,原来她在胡国还活着,结婚生子了,她看得又哭又笑。
宇文泓挥退那名商人下去,着孙大通给他厚赏,然后揽着她的肩膀道:“这回你可以安心了?”
“没想到那位糙原新崛起的王者竟然是瑾儿的丈夫,真的是世事无常,你说我真笨,听到那个胡国新立的瑾胡阏氏时,我就应该猜到才对。”此刻,她是深深自责。
“真儿,这样的事qíng若不是亲眼看到,谁会相信这样戏剧化的事实。”宇文泓道。
荀真想想也是,“这么多年我们一点消息也没有,怕是她的男人刻意封锁了消息,想来就可恶,泓哥哥,我想要见一见瑾儿,一次也好,都快十年了。”
宇文泓每每都知道她唤泓哥哥时肯定有所求,与胡国关系不明朗,只怕贸然要求会面不得果,故没有吭声,“怕对方不会答应。”
“那就bī他答应。”荀真轻哼道,“这么些年他也该瞒够了。”说起来都要生气了。
宇文泓忙安抚爱妻的qíng绪,“嗯,倒是可行。”为了让荀真没有遗憾,他一定会为她达成所愿。
就在知道方瑾的消息的当晚,荀真接到了方珍病危的消息,赶紧着人备马车赶往宫外,方珍在前年染上了恶疾,一直不见好,加之忧心侄女,所以病qíng反复,荀真为了让她安心养病,遂让她出宫去休养。
此刻在燕玉推开门让她进去,她没的摆皇后的架子,而是一脸焦急地进去,这些年旧人一个接一个离去,她也送走了不少人。
方珍虚弱地睁开眼看着她,“娘娘,是你来了吗?”
“方司膳,你好些了吗?”荀真看到她瘦得皮包骨,不禁眼中含泪。
“老了,就该死了,娘娘莫要悲伤。”方珍早已看开生死,这么些年她都十分照顾她,“我死不足惜,只可惜没有瑾儿的消息,我到了huáng泉去不知如何面对哥嫂,也许瑾儿早我一步去了也未定……咳咳……”方珍说到这里咳了出来。
“方司膳,有瑾儿的消息,我来就是告诉你有瑾儿的消息。”荀真不避讳地给她拍背。
“什么?”正虚弱的方珍一听,忙坐起来。
荀真赶紧掏信出来给她看,“你要好起来,我们可以与瑾儿会晤的。”
方珍颤着手接过信来睁开模糊的眼睛看了起来,“没错,就是瑾儿的字迹,娘娘,她说她过得好,有个男人爱她,疼她,还有两个孩子,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荀真看着方珍语无伦次地念着,忙喊:“方司膳?来人,宣太医。”
半晌,方珍才悠悠睁开一双突然变得清明的眼睛,“娘娘,我不行了,你就我化成了灰带给瑾儿吧,能在死前知道她过得过,我于愿足矣,本想起身给娘娘磕个头的,只是奴婢已经没了这力气,娘娘的大恩,奴婢来世再报。”
她努力睁开一抹笑,将封信按在胸口处,含笑地闭上了眼睛。
荀真眼里的泪水划下。
己卯年开chūn,华国再有军事行动,华军大量在yīn山南集结,似有要踏入已经缩到yīn山北的胡国之势。与此同时,一封由胡国阏氏亲笔所书的信正赶往华国皇宫,只是yīn差阳错,华国皇帝宇文泓携妻荀真已经出京往yīn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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