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妮看到许悠仍能那般按捺不动,一直对许悠佩服不已的她,一直对许悠言听计从的她,一直对许悠的决策从不加怀疑的她,此刻也不能认同她的做法。
“尚工大人,她现在打的是我尚工局的女史,那就是等于打了我尚工局的脸?若这事传出去,我尚工局的颜面何在?岂不是被另外五局的人笑死?”一把挣脱许悠抓住她的手,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是她认识的尚工大人吗?
“是啊,尚工大人,一群低贱的特殊宫女凭什么在我们这儿使泼?”其他在一旁围观的司级宫女也有人忍不住附和温妮的话。
许悠回头严厉地瞥了一眼那几名司级下属,放重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以尚工的名义命令你们,全部人都给我站住。”
温妮不服,还想再作声,可是看到许悠那严厉而又威严无比的目光看向她时,惯于服从许悠的她,渐渐地也低下自己的头颅。
而远处在红柱后看向那个场面的莫华依与于如艺两人都冷冷一笑,但又皱紧眉头。
于如艺道:“掌珍大人,虽然这样可以让荀真吃瘪,可是就像温典制说的,这是在打我尚工局的脸。”
莫华依如冰一般的眼光看了一眼场中的荀真,圈着双手道:“一群以色侍人的女人,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真真可笑。”荀真,你就任由别人踩在我尚工局的头上?
浑然不觉自己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荀真只是把注意力放在庄翠娥的身上,只见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肿着半边脸慢慢回过头来,这让荀真的怒气到达了最高点,猛然看向满脸得意之色的绿霓,“这是我尚工局。”
“那又怎么样?我的身份同样特殊,你尚工局的人不守规矩,就打不得了?况且她不过是女史,身份上来说是比我低,上级打下级,这符合规矩。”绿霓的嘴角不屑地笑道。
那个笑容碍眼至极,荀真不假思索地扬起一巴掌甩到绿霓引以为傲的一张脸上,同样是“啪”的一声,这声音比刚刚要响得多,可见比绿霓矮了不少的荀真也用尽了全力。
这一巴掌同样让众人都愣住了,不少尚工局的人都暗暗喝彩,这才是六局宫女应有的风采,比那些只懂得卖弄姿色的女人qiáng多了。
在柱子后看着的莫华依的表qíng一肃,这个叫绿霓的女人还真不聪明,荀真岂是那种任由别人欺到她头上的人,她与她斗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寻着漏dòng占了这么一次好处,这个蠢女人偏要去招惹荀真,这一巴掌还算是轻的,她嘴角的嘲意更浓了几分。
“掌珍大人,这下有好戏可看了。”于如艺兴奋起来,若她听来的是真的,荀真这回麻烦了。
莫华依却是转头就走,“如艺,就凭这个头脑转得不快的女人要扳倒荀真,那她就不叫荀真了。”同时,这也是在说她莫华依连个蠢女人也比不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于如艺觉得莫华依这个女人也怪得很,她不是也看荀真不顺眼吗?“掌珍大人,你是不是发烧了,净说糊话?这次是多好的机会,我们若加以利用……”
“不信那你就走着瞧好了。”莫华依懒得解释,想到荀真二字,她的眼里充满刻骨的仇恨与戾意,转头看向于如艺,这目光吓得于如艺不禁倒退一步,“如艺,相信我,这绝不是什么好机会,总有一天,我会寻到机会送荀真到地狱里去。”
荀真不等绿霓反应,使劲把绿霓狠抓她手臂的手指一一掰开,然后推开她,上前去查看庄翠娥的伤势,“庄姨,你没事吧?”
绿霓的脸阵青阵红,从来没有人这样给她颜色看,两眼瞪向荀真,“你敢打我?你可知我随时要侍候太子殿下的,到那个时候,太子殿下问起,我不会为你包庇的。特殊宫女的脸是打不得的,你不知道吗?”
这是宫里不成文的规定,因为特殊宫女要侍寝,所以不能有肌肤上的损伤,不然带伤侍主是大不敬,所以几乎没有宫女会去挑衅特殊宫女,不然一旦打起来,把特殊宫女抓伤了,那就是大事qíng了。
荀真因为对这一群宫女不太了解,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就一巴掌甩下去,听到绿霓那似寒冰般的质问声,回头也冷然一笑,“我是正八品的掌级宫女,请问你是几品宫女?”
绿霓的脸青红jiāo错,万万没想到荀真居然会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像她这种特殊宫女是没品的,虽然待遇上比肩正八品的掌级宫女,可是不能真与正八品宫女相提并论。
荀真的目光在全场上扫过,特别是那几个原本气焰嚣张的特殊宫女,尤其是那个嘴角上有颗痣的宫女,伸手指着绿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宫女的等级?”
一众的特殊宫女都微微低下头,脸现窘色,她们的存在就是侍寝,不算后妃,更不会是有等级的宫女。
荀真见全场无人说话,安静的就连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见,她的手扶着庄翠娥,“这是我的贴身女史,助理我这掌制行事,算是从八品的宫女,你,绿霓打了她,难道就不是以下犯上?而我的品阶比你高,既然你不懂规矩,我教教你也是应份的。”
“你!”绿霓涨红的脸尴尬无比,这才不过十来岁的小丫头真的是岂有此理?她不会放过她的,一定不会,“这巴掌我会讨回来的。”
说完,她一拽衣裙转身就走,那些目光让得她难受,若不是她时运不济凭宫女出身,不然以她的相貌,要当一品妃也是绰绰有余。自小就被另外挑选出来加以培养,就是为了主子侍寝而用,当年也是使了手段才得到了为太子侍寝的机会,现在才知道原来走错路了,今天她所尝到的苦果将会一一奉还给荀真。
回头抬高头看了一眼尚工局的牌匾,看到那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火辣辣的半边脸都实实提醒着她刚刚的遭遇,捏紧拳头,“尚工局,荀真,我和你没完。”
荀真看着那花青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也冷冷一哼,要耍泼也得看看这是哪里?回头看到众人都怔愣住,遂扬手做了个安抚的姿势,“尚工局司制一房的女史听令,赶紧给她们量身,莫再耽误了时辰。”
即使不受荀真辖制的女史都深深一躬,然后再度给那群特殊宫女量身,这回再也没有人敢拿乔,都乖乖配合,所以量身才会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
荀真看到事qíng进行得有条不紊,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庄翠娥,“庄姨,你先回去休息,我让松儿去尚食局弄几个jī蛋来煮熟给你敷一敷,这样消肿会快一点。”
庄翠娥却摇摇头,她在这宫里毕竟待了有些年头了,知道的比荀真多,担忧之色挂在脸上,“掌制大人,您这回惹祸了,刚刚我若阻止您就好了,您那一巴掌打不得。”
荀真的眼里没有惧意,“打都打了,凭什么打不得?我还真不怕她,论理她也站不住脚。”
“不是理的原因,掌制大人还没明白,她说得没错。”庄翠娥叹息一声,华国宫廷宫女制度可以说是环环相套,没有人能从中脱颖而出不受其中一环所限,“虽然宫女不能封妃,但她们的脸及身体都是不能随意弄伤的,这也是防止那些有等级的宫女随意欺凌这群特殊宫女,让两者相安无事。若她今夜蒙太子宣召,太子若是执意为她出头,掌制大人还是要受罚的。”
荀真的眼睛这才有了别样的神彩,庄翠娥心下不禁起疑兼不解,但就因如此才更为担忧,“掌制大人,虽然您与太子的关系匪浅,但那毕竟是殿下的女人,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荀真的神qíng很安祥,不是笃定宇文泓不代那绿霓出头,其实出不出头她都无所谓,若宇文泓真的为绿霓出头,她qíng愿再挨板子,这样也好,他会把她所有的qíng根亲自斩断,一根不剩。
“庄姨,此事不用再忧心,我心中有数。”
庄翠娥知道荀真年纪小,但处事极稳重,知道归知道,她焉能不担心?轻拍了拍荀真的肩膀,转身先回去了,若不是她,也不会害荀真还惹上这档子事,她欠荀真的越来越多,微仰高头,不让泪水流出来。
温妮等人都上前看着荀真,竖起了大拇指。
更有司级宫女道:“荀掌制这回可是给我们尚工局大大出了一口气,那个什么特殊宫女居然在我们尚工局耍泼,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方?”
“就是,这一巴掌真解气……”
荀真只是朝众人微微一笑,没有居功,当时她只是气不过她打庄翠娥,当着她的面欺凌她的下属,这犯了她的忌诲。
许悠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荀真还不知道这是惹祸的行为吧?转头看向凤仪宫的方向,这是皇后娘娘授意的吗?她的眼睛微微一眯,然后转身就离去,给点苦头荀真也好,这样这孩子就会纠正过来,不会再沉迷下去,也不会经历她的痛苦,要下就下一剂狠药,一味就可断了根源。
在人群里的荀真看着许悠就这样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说,眼里有着不解,上回她下狱到天牢,许悠为了救她是不遗余力,可现在的态度怎么差了那么多?庄姨都表示了担忧,没道理许尚工对此不闻不问?好歹也要问她几句话啊。
温妮循着荀真的方向看去,同样看到那深紫色的宫装走远,“尚工大人今天很怪,陌生得连我都认不出,你也别伤心,兴许明儿尚工大人就会恢复正常。”
荀真回头笑了笑,“温姐姐,我没事,都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要尚工大人牵着才能走啊。”
温妮揉了揉她的秀发,“傻丫头,你再大也还是个丫头。”对于这妹妹,她的感qíng一直没变过,虽然听过那个关于特殊宫女不成文的规定,但想了想荀真的理由同样站得住脚,应该不会有事的。
荀真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一整天都按部就班地工作着,看到庄翠娥的脸不太肿,这才放心把事qíngjiāo代下去,然后又得坐下来绣那及冠礼服,看着那礼服,想到宇文泓,不可避免地又想到绿霓,内心总有几分不舒服,她从来没有奢望过感qíng的事,不然早就接受文轩哥哥,而不是在当时就理智的挥刀断qíng丝。
只是与宇文泓一次次的纠缠才会与他越来越划不清界限,心下一恼,她推开绣架,站起来看着窗外,现在才留意到天色已晚了。
东宫。
唐皇后带着人大摇大摆地驾临东宫,看到恭敬出迎的皇儿,笑着拉他的手,“母后好像已经多时没有与你一道进晚膳了,正好,今日得闲,遂来陪陪我的宝贝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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