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红不顾小钩子阻拦,一路闯进卧室里间来。
床帘放了一半下来,韦景煊背对她躺在床上。韦春龄坐在床头一张矮榻上,问渠红:“这位姐姐有什么事?”
渠红没料到屋里还有别人,收敛了些气焰,说:“我是安奶奶房里的,我们奶奶昨天找了大少奶奶一天,到晚上还不见人影,担心别出事,所以一早叫我再来看看。”
韦春龄说:“你们大少奶奶前两天在我那儿,人喝多了酒,有点不舒服,等他起来梳洗了,让他过去给你奶奶请安。”
渠红没办法,她看了眼韦春龄没穿好的鞋子,满腹狐疑地走了。
韦景煊长出一口气,转过身来,他苦笑说:“你又救我一次。”
韦春龄摇摇头,怜爱地将他一簇散发拨弄到耳后,她说:“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斟酌。”
韦景煊知道她真要走了,眼眶一红,眼泪扑簌簌掉下来。韦春龄说:“你别哭啊,正经给我些盘缠,路上使用。”韦景煊听说,一拍自己的脑袋,忙跳下床,把柜子里藏的银票抓了一大半出来,全塞到他姐姐手里,又紧紧抱住她,叮嘱她千万小心,革命失败不打紧,自己可不要出事。
韦春龄也有些些伤感,但她不愿沉浸在婆婆妈妈的反复告别中,没听韦景煊多啰嗦,就快刀斩乱麻,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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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春龄走后,韦景煊扑在床上痛哭了一场。小钩子等他哭得差不多了,端了盆进来替他梳妆打扮。
韦景煊已经十七岁,他发育的比同龄人迟缓些,但近两个月,已经显示出强劲的势头,所以他要继续扮演亲王府的大少奶奶,就不得不花费比以往更多的力气。
小钩子给他刮胡须时,屋中光线越来越亮。韦景煊像没剩多少水的沙漠旅人畏避朝阳似的,厌恶地看着住惯的房间。
天一亮,祝嬷嬷就要找他来罗唣了。她近来看他,再也不掩饰责备和忧心忡忡,无论说什么,到最后她都会伤心落泪。
那木也会派人来找他,或者自己过来。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关系变得诡异,好像两个各自怀揣□□的人,秘密让他们想要贴近对方,又想要逃离,一次次的试探,换来的是不断的受伤,他们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了。
还有奕劻,小钩子说他不在的两天,奕劻派人来找过他三次。他联系到韦春龄的话,想没准这个人已经察觉了不对劲,准备找他去清算了。
小钩子刮完了胡子,拿热毛巾替韦景煊擦了擦脸,然后端着盆水出去。她没走几步,就看到渠红穿花拂柳,又进了壹心院。
小钩子忙跑回来,藏好了盆和刀具,对韦景煊抱怨:“渠红又来了,你干脆去安奶奶那里一趟吧。”
韦景煊刚穿好衣服,头发没梳,妆也没化,他跺脚说:“没见过这么猴急的,跟讨债鬼一样,叫人没个安生。”
“你见不见她?”
“不见。”
韦景煊将长发随便挽了个髻,从昨天的衣服口袋中掏出钱袋,绕过屏风,从边门逃了出去。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门口,又碰上昨天的门公孔福,并一个来接他班的人。他敷衍了二人几句,便匆匆出门。
两个门公交换了下眼色,孔福二话不说,跟在韦景煊后面出去。来接他班的则掉头朝府里走去。
韦景煊在路边站了半天,才叫到一辆马车。他坐上车,心中兀自恼怒,又十分不解,想安毓秀这么个古板、守旧、知书达理的女人,是怎么会变成一个没羞没臊的妒妇的?
载振自误撞上韦春龄洗浴后,自身受到了一些损失,造成他性格大变,从一个花花公子变成了道学先生。安毓秀如果因此遭受波及,被丈夫冷落,韦景煊愿意为她提供适当的帮助。但任何帮助,都是有限度的,他不可能随叫随到,供她予取予求。犹其在他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善意行动与爱无干后,他在行善时,感到的愧疚和痛苦与日俱增,已远远大于欢乐。他宁可去八大胡同寻找同类的欢乐,好过天天与她周旋。偏偏这个女人如狼似虎,已经尝到了偷情的乐趣,不肯放过他了。而她掌握着他的秘密,这些秘密的刀子,能够像切断连接母婴的脐带一样,将他和他真正心爱的人隔绝,所以他又不能与她撕破脸。
马车到韦春龄的四合院时,韦景煊已经对自己身处的泥沼厌恶透顶。他第一次觉得,也许恢复男儿身,离开庆王府,会是更好的选择。他想到那木这段日子的古怪表现,心想:“我干吗不告诉她真相呢?没准她知道我是个男人,还高兴呢。我现在所需要的,仅是一点点勇气。”
他付了车钱,走入宅中。他明知韦春龄不在,出于习惯,仍是绕屋巡视了一圈。
剩下的两个仆人——一个管家,一个厨娘,还不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告诉他主人今早和一群朋友一起出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韦景煊遗憾地叹了口气,让厨娘去给他弄些早点来。
早点还没来,重圆先来了。
这位大师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刚从几千里外赶来,风尘仆仆,一脸疲惫,唯有双眼,还顶着疲倦闪着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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