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景煊陷在沉思中,没马上看到他。重圆咳嗽了一声,才引起他注意。
重圆笑说:“这位是小景的姐姐吧?你大概不记得我了。”
韦景煊惊讶地说:“我记得,那年庙会上,还曾向你请教过,之后,也常听弟弟提起。只是几年不见,大师可真见老。”
重圆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苦笑说:“已经有几年了吗?唉。”
“大师是来找小景的吗?”
“正是。”
“这可不巧,小景今天一大早就和黄明堂他们离开北京,去往四川了。”
“哎唷,晚了一步!”重圆一脸懊恼,“黄明堂他们动作倒快,已经把人拽走了。”
韦景煊禁不住好奇:“事情很急吗?”重圆一犹豫。韦景煊笑说,“大师,不是我说大话,贵会近年几件大事,小景都是从我这儿拿到的消息。对于贵会情况,我早已熟知。我们姐弟从来不分彼此,你若有事找小景,不妨说与我听,或许我也能助一臂之力。”
重圆想了想,说:“其实这事,是帮会中几个朋友的忙。”
“愿闻其详。”
“你想必听小景说了,我们在全国发动了多次武装起义。”
“听说过,她自己还参与了其中一起。”
“是的,那次镇南关起义,因后续没跟上,白白把胜利的果实又还了回去。那之后的河口起义也失败了。因连续不断的失败,反对者和观望者对我们的意见越来越大。梁启超先生公然斥责孙先生是‘远距离革命家’,自己躲在一边,枉教别人去送死。很多人和他一唱一和,攻击我们。会内如今士气很是低迷。”
韦景煊皱皱眉:“可是黄明堂他们,似乎相当乐观。”
重圆会心一笑:“他和你弟弟、孙先生他们是一条心,尚自乐观,但会内其他人,近来确实低迷,甚至有不少人退了会。我有几个会中同伴,因此心里着急,决定刺杀一个重要的朝廷官员,给大伙儿打打气。”
韦景煊吸了口冷气:“大师,你难道又想叫小景去杀人?”
“不,不,刺杀之事,未得到孙先生的批准,全是这几人一腔热血,自主行动,一切后果,由他们自己承担。他们只是想让我帮忙运一些□□进京。如今进出北京的火车查得严,这几位又都是壮年男子,容易被抽查到。”
“可小景也是年轻男子。”
“我也不是让他去运□□,不过他主意多,所以来向他讨个注意。”
“这事急吗?”
“他们希望今天就能把□□运进来。”
“为什么这样急呢?”
“他们铆准了一个目标,明天就要动手。错过这次机会,恐怕难再接近这些皇亲国戚。”
“明天就要动手?明天,明天有什么事情?庆亲王忙着和新内阁成员开会;摄政王没听说有外出安排……啊,海军大臣明天要坐火车回京!”
重圆诧异地看着他,心想:“这个人倒真是消息灵通,脑筋也转得快。”
韦景煊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说:“大师,我虽然没什么主意,但我了解小景,我知道她若在,会怎么做。”
“哦,他会怎么做?”
第43章 借君之手
韦景煊透过车窗,看着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树林,窗上还映出了重圆低垂的脑袋,他闭着眼睛,抓紧时间补眠。
韦景煊想,他怎么会主动揽下这个烫手山芋呢?难道他胜任了韦春龄的活,就能说服自己脱下伪装、堂堂正正地做个男人了吗?他想了会儿,没想出什么结果,注意力又被前排两位女乘客吸引过去。
这两位女乘客,一位鸡皮鹤发,不苟言笑,穿着打扮,不像头等车厢的,可具体也说不出哪里不像来。她的同伴则与她相反,年轻、貌美,不可一世,她穷凶极奢的打扮,更助长了她的气焰。从她上车,就有人窃窃私语,猜测她的来头。有人猜她是皇亲国戚,但皇亲国戚哪会不带任何仆人出行?有人猜她是京中权贵的外室,但外室哪有她这么傲慢和目空一切?又有人猜她是留洋归来的女博士,这更不像了……
世界有时很小,所以这节车厢中,并非没人认识这位女士。韦景煊就认识,所以他庆幸自己化了浓妆,女士从他身边走过时,他打开檀香扇,轻轻扇动,借此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他眼睛也一个劲看着窗外,决不与她对视。
现在,韦景煊又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这里唯一认识这位女士的人。
前排座椅动了动,鸡皮鹤发的婆婆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隔了走道的另一边走来的一个半秃中年男子。男子戴着圆框眼睛,离近了看,眼睛很大,眼珠子呈灰色。
年轻女士依旧悠闲地坐着,向男子懒洋洋地伸出一条手臂。男子连忙抓住,在自己的大拇指上亲了一下。
男子的法兰西口音轻快又含糊,他向女士致敬,抱歉地说他刚刚睡着了,才发现她在这辆车上:“您这是去哪里游玩吗?我们的公使怎么不在?”
女士说:“霍华德先生今天到天津,公使有事脱不开身,所以我代他去接人。”
“幸运的潘荪纳,叫人嫉妒的潘荪纳。夫人是一个人去接霍华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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