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周荣发等人穿梭在小溪边的丛林里,翠绿的树叶间不时滴下水珠,苏然按着鼓噪的胸口,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就在歇息的空挡,她听见幽深的树林中传来一些异样的杂音。
「周大哥,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苏然压低了嗓门,悄悄喊道。
周荣发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仰起头侧耳倾听,须臾,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同行的几人都止住了脚步。
他的舅舅霍东云拄着一根树枝,搂着周家的两个小弟,站在几步外看着他。
周荣发将手里的包袱丢给他的母亲英大娘,弯下腰悄声说:「我去前方探探,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出声。」
说罢他压低了身子,尽量不触碰到拦路的枝叶,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苏然眼看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心想今夜又要露宿野外了。
英大娘不放心儿子,焦急地来回走动,不时抻着头朝远处张望,但茂密的树丛遮挡了视线,雨后的丛林愈发显得青翠欲滴,枝头的鸟儿并不怕生,站在高处叽叽喳喳。
苏然捡来了一些树枝和枯草,但大部分都湿漉漉的,并不容易点燃,她用打火石试了几次,都冒出了一股股黑烟,却并没燃烧着。
突然不远处的树枝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耸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周荣发猛地窜出,大踏步走到火堆边,一脚踢翻了柴火。
他急忙拉住苏然,又对所有人招了招手,急促地说:「前方有一小队当兵的,可能是逃兵,我们还是赶紧撤吧!」
苏然神情一凛,也不知刚刚的黑烟有没有打草惊蛇,虽然这里枝繁叶茂要被发现也不容易,但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于是他们全都卷起了裤腿,趟过小溪,顶着疲惫朝另一个方向赶路。
树林里几个士兵模样的人砍倒了一棵手臂粗的树苗,劈成了几瓣当作烧火用的木柴。另一端的树墩上,坐着一消瘦颀长的身影,眉毛又细又长,眼梢微挑,极有媚色。其身后站着一个面白脸方,身形微微发福的人。
那人将手里的一截树枝扯断,满腹怨气地扔了出去,嘴里不住地抱怨道:「这鬼天气,何时才能走出去?」
前面的人听后眉毛一挑,眼波流转斜了身后的人一眼,朱唇微启:「二哥在前线奋战,比我们艰苦的多,大哥你有何好埋怨的?」
被数落的男人咬着牙吸了一口气,一脸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打仗的事情有我们大老爷们做主,你一个女人瞎掺和什么劲儿!」
那女子轻轻一笑,用帕子轻轻擦了擦树叶上滴在她肩头的露水,丝毫不为所动:「若论起谁最了解那位铁血王,自然非我莫属了。」
后面的男子听见这话,嘴角扯起一丝嘲讽,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哈,那倒是,在凌州呆了几年被撵了出来,京圈儿里谁不知道你是秦襄穿过的破鞋呢?」
刻薄的话语终于成功激起了何素娥的怒火,她将手里的帕子一把掷到了地上,两步上前狠狠踩了上去:「我敬你一声大哥,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我虽是个女人,却比你中用得多,当初天寒地冻的时候,我就有能耐从诚王府逃出来,那会儿你在哪儿呢?宿在温柔乡吧!你自己也知道,这个家里最没用的人就是你!」
「呸!我也是看在老二的份上给你三分颜色,你不要得寸进尺,你我都是庶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就瞧不起你这份捧高踩低的轻狂。休得在我面前充主帅,瞎指挥,老子跟你一起窝在后方,已是一肚子火,你可别自己往刀口上撞!」
「呵呵,您大话倒是说得漂亮,有本事自己领一军人马出征去啊!我差点忘了,你手里一块虎符也没有吧,就连指挥这一小队人马的兵符,还在我的手上,」何素娥拿起手边的酒瓶子,松松垮垮地举起来塞进对面人的怀里,满脸轻蔑地低语道:「你还是做好分内的事吧,喝点酒,睡一觉,明儿醒来的时候,咱们就到了。我找两个人抬着你走都省事得多,别再拖后腿了,大——哥。」
最后两个字加重了语气,却满是嘲弄的语气。
何家大少气得把酒瓶子重重掼在了石头上,顿时碎瓷片四分五裂的飞散了开来。周围的士兵们抬起头看了一眼后,依旧有条不紊地忙活着自己手里的事情,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苏然一行人在经过长途跋涉之后,终于走到了树林边缘,入眼的却是一大片荒无人烟的荒地,地面的另一端是两座高耸的大山。由于遇到突发事件,他们不得不改变方向,现在的情况和他们的计划相去甚远。
苏然提了提肩上沉重的行李,看众人脸上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周大哥,这下该怎么办,我们迷路了吗?」
「快到庐门了,眼下只有两条路走,一是直接爬过山,这条路虽然近些,却苦累得多;二是绕道回去凌州城,冒险雇一辆骡车去堰州,如此一来就要耽误十来天了。」
「眼下战事如何了?」如今世道已乱,要想保命,苏然自然更加关心战争的情况。
「前几日听得的消息,庐门大战已经结束,诚王军大胜。不过何家的军队已经逼近凌州了。」
苏然更倾向于徒步翻山,这条路虽然艰险疲惫,但胜在稳妥。若是回到凌州的话,万一正好遇到两军交战,最后战败被屠城之内的,那她真是连哭的地儿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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