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对方身体里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是真实的。她抬起头,眼神聚焦在他下巴上青黑的胡渣上,吸了吸酸酸的鼻子。其实她想问的话有很多很多,憋在心里像是要炸开来了,可最终却只是弱弱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找来的?」
「我去燃记转了一圈,雪很厚,你留下了脚印。」秦襄的声音发紧,似乎还有些紧张。
苏然闭上了眼睛,嘴角轻轻翘起,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般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几天未合眼了,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融化了憔悴不安的神色。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他们走到了一条广阔的河流边,岸边停靠着一条随波晃荡的小船舫,河面上漂浮着几块碎冰渣。
秦襄见苏然醒了,便将她轻轻抱下了马,苏然的双脚一落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她急切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襄立马蹲下了身子,用温暖的双手缓缓地揉捏着她的脚踝,过了一会儿,他扬起脸来担忧地看着她。
苏然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秦襄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她打横抱起,朝河边的船舫走去。
久别重逢的幸福将苏然的心充斥的满满的,此时的她一点也不在乎他们将要去哪儿,只全身心的信赖着他,跟随着他。
秦襄的呼吸就贴在她的耳朵边,暖暖的,痒痒的,她缩着脖子躲避着。
秦襄见怀里的小丫头有些不安分,便轻声细语地对她道:「此次来凌州,我已经暴露了行踪,是以我们要去个荒蛮之地待上一段日子了。」
苏然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脸颊紧紧贴着他,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秦襄被她逗笑了,胸腔中传出好听的轰鸣声。
他们乘坐的这条小船舫虽然个头不大,却十分精致,家具、食物、器皿应有尽有,看上去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秦襄将她放在床上之后,便出了屋子,苏然的脚受了伤,她只好蜷腿坐在床板上,轻轻地摞起了裤脚,检查着自己的伤势。
受伤的那只脚踝已经肿得有一个拳头大小了,手指一戳就疼;小腿上还有多处淤青,看起来斑斑点点的;脚趾头因为长时间走在雪地里,也被冻伤了,又皱又红的皮肤破了皮,流出了黄黄的脓水。这样的惨相简直不忍直视,苏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船舱门被打开了,秦襄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当他看到苏然满目疮痍的双腿时,愣住了。
苏然受惊吓般拽过被子,捂住了令她难堪的双腿,眼神都不敢与他对视。
秦襄放轻了脚步朝她走来,在床脚边放好热水,执起苏然紧紧揪着被子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反复搓了搓,印下了一个吻,苏然的心里顿时暖得发烫。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拿开了被子,捧起了那双千疮百孔的脚,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苏然的双眼又微微泛红了,苏然发现如今的他似乎很容易感性了。
「都是外伤,养养就好了,」苏然无所谓地笑笑,希望能打消他的难过,她冰凉的双手摸上了他的脸颊,入手一片温温的,叫人不忍放开,「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春草园,没了。」
秦襄先是微微睁大了双眼,显然这个消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伸出一只手贴上了苏然的手背,细细研磨着她的每根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没了就没了吧,如今我也不敢奢求太多了,只要你呆在我身边。」
说完他用热水浸湿柔软的布巾,仔细替她擦拭着伤口,他的动作有些笨笨的,紧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像是在对待什么难题一般。
擦试完后,他从一边的药箱中拿出一只小瓷瓶,抠出一小块药膏轻柔抹在她的伤口处,一阵热辣辣的刺痛瞬间升起,苏然痛得脚趾都卷缩了起来。
他一把捉住了她临阵退缩的脚,粗粗的手掌按摩着她肿起的脚踝,虽然疼痛感此起彼伏,但她咬着牙不再躲了。
刺痛感过后她出了一身的汗,虚脱地抱着双膝深呼吸,她长久地盯着他英俊的脸庞,怎么也看不厌,似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张脸了,就连在梦里都是模糊的。
他瘦了许多,也黑了不少,眼神也更加凌厉了,不过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温柔的,青青的胡渣使他显得更有男人味了,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眼角细细的纹路,呢喃道:「这两年,你过的很辛苦吗?」
「你说呢?」诚王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按摩着她的脚,手上的力道却渐渐加重了,他有些负气地叹道,「你怎么能这么心狠?」
苏然将头枕在膝盖上,心情突然有些低落,嘴巴也变得不饶人了:「嗯,这句话再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秦襄沉默了,他知道这是在说自己负了她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当初他因为自己的贪心,做了那件让他后悔万分的事情,也因为自己娶了别人的举动,使得后来的事情都不受控制了。
秦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别过脸去,像是在生气,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嗫喏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句话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道歉。他低着脑袋,垂着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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