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没拿定个主意,正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踱着步子思量。
身边的宦官进了屋,「爷。」
「你说。」良亲王打了个哈欠。
那宦官递了封帖子上前,「逸亲王府那边来了帖,说宫宴既然没了,不如各家一起聚聚,让孩子们热闹热闹?」
「六哥心可够大的。」良亲王觉得诧异,看着这帖子都觉得烫手。不过他皱眉瞧了一会儿,还是把帖子接了过来。「六哥什麽意思?」
「这……那边来的人就说近来都忙,许久没走动了,意思意思。」
良亲王无言以对。
他怎麽想都觉得,六哥递这个帖子肯定别有深意。毕竟六哥管的那个锦衣卫……是明的暗的都得玩转的主。
「行吧,去回个话,说我一会儿带着孩子一道过去。」他把帖子递回那宦官手里,话音刚落,另一个宦官跑了进来。
「爷!」
良亲王抬眸看过去。
那宦官说:「十爷、十爷往宫里头去了,说是要给太上皇侍疾,想问问其他各府有没有一道去的,您看……」
老十?
良亲王眼眸微眯,迅速拿定了主意。「听六哥的,一起过年,让孩子们热闹热闹。」
养心殿,孟君泓踏入殿前养心门,此时正是刚破晓的时候,宫中各处都有洒扫的宫人,但在这里,却连一个都见不到,四周寂静得让人心慌。
孟君泓试着稳住自己的心,但一股股不安仍不断涌现。
在来之前,他已经想好见到父皇时要说些什麽,时至今日,他已不指望能靠父皇扳倒大皇兄,但他想借父皇的口为自己求个安生的日子,让大皇兄动不得他,还得保他此生的荣华富贵。
第三章
只是此时此刻,他站在殿门前,却陡地心虚起来。
他拿不准是否该在父皇的病榻前说那些话,想想大皇兄,他禁不住退缩。
但最终,他还是走了进去。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父皇的身体状况已然如此,他说或不说都改变不了父皇的病情,他只能多为自己想一想。
孟君泓迈过门槛,首先看到的是坐在病榻边的兄长,然後才看到卧床不起的父皇。
「父皇万福。」孟君泓施大礼拜了下去,榻上之人似乎睡着,没有什麽反应。
皇帝侧首看了看他,「起来吧。」
但他起身时,太上皇却突然有了反应,他一连咳了好几声,而後支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苍老的声音里不无疲惫,「老十啊……」
「父皇!」孟君泓上前一步,被皇帝的目光一扫,又停住脚步僵在原地。
太上皇又一阵咳嗽,皇帝端起茶盏要服侍他喝水却被他推开,他兀自咳了好一会儿,咳得满脸通红,又缓了好一会儿气。接着,他看向孟君泓,激动与悲愤之情交杂着,红着眼眶向他伸出手,「老十、老十啊!」
孟君泓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
太上皇的手颤抖着,问他,「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父皇……」孟君泓刚一开口,无意中瞥见兄长的目光,话语滞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儿、儿臣已经……有些日子没出过府门了。」说着扫了眼皇帝。
皇帝眉头微蹙,未予置评。
孟君泓又说:「府里……被大皇兄撤换了不少人,儿臣从前用惯了的宦官全没了。」
「老十!」皇帝一喝,立即向父亲道,「是十弟从前和魏玉林交往过密,身边被东厂安插了不少人,儿臣才不得不着手清查。」
然而太上皇没有理他,孟君泓也没有理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儿臣的爵位也……」孟君泓哽咽起来,「儿臣的爵位也没了,现在在京城里说是个皇子不是,说是皇弟也不是,说是平头百姓同样不是。方才进宫门,迎过来的宦官一时都不知怎麽称呼儿臣,儿臣实在……」
他抹了把眼泪,愧悔不已般地在病榻前跪了下去,「父皇!今儿大皇兄也在,求您为儿臣说句话吧!从前是儿臣不懂事,擅自和父皇亲近惹恼了大皇兄,日後断然不会了!儿臣只求大皇兄开个恩,放儿臣阖府一条生路,好、好歹准许儿臣在家人患病时传个太医啊!」
「老十你……」皇帝额上青筋暴起。前面的话都是事实,可最後这一番话可是实打实的信口雌黄!
他整治这个十弟,完全是因为东厂,让他这麽一说,却成了他这当长兄的为了巩固储君位、巩固皇位而步步算计,毫无容人之量。
更别说他从不曾不许老十府上传太医,即便削了爵也还是宗室,也还是他的亲弟弟,他做不出这种事来!
然而皇帝质问与解释的话皆被太上皇的一阵猛咳止住,他忙上前为太上皇顺气,却被太上皇一把抓住手腕。
「君涯你、你……」
太上皇的声音突地一噎,一股热意涌出,咳出鲜血……
天色渐明,逸亲王府里热闹起来。大人们压抑愁绪,维持着新年里应有的笑容满面,哪怕他们人人都知太上皇病重之事,也没有人会戳破这层窗户纸。
不知情的小孩子们则是真的高兴,一方花园里,男眷们坐在亭中说事,女眷们在花厅里喝茶,小孩子则到处玩玩闹闹,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各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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