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氏叛变突袭邺城,已是大打击,再来几样,老太太肯定受不住的。
一室死寂,荀太夫人嘴皮子哆嗦了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渐渐的,一双浑浊老眼,淌下了两行泪。
“我无事,你且忙去吧,战事要紧,莫要为我耽搁了。”哽咽了良久,她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老太太罕见有这般失态的模样,晏蓉看着也心酸,好在情况还是比想象中好的,没见晕阙也没见其他症状,候在外头的疾医用不上了。
府里府外,很多事情需要打点,她真无暇仔细宽慰,只得命申媪抱了阿宁和虎头回去,再嘱咐全妪等人仔细照顾,疾医随时候命,便匆匆回去了。
守军不足,她得领着芮蒙等人,先将各府招来的家奴安排一番,并命护在身边的一百白翎卫临时教导,尽全力努力一把。
还有民间,临时招募守城兵丁的告示已经贴出去了,为防有细作混入,筛选安排也得再强调几遍。
……
晏蓉本来极牵挂霍珩,但很快,她根本无暇分心想太多了。
八万将士攻城,一开始就进入激烈状态。
这次幽州大军准备真的十分充裕,将士精挑细选,攻城器械精良,战策又是反复商议过是专门针对邺城的,兵力足足是己方四倍,荀续为求生路,昼夜不停一直这般不顾代价地猛攻。
即使黄陵毕泰再能干,冀州守城将士再悍勇,也不可避免地落入下风。
守城战是极其惨烈的。
攻城的第四天,将士折损已经接近一半,有两次差点被幽州军逼近城头,幸好加紧用滚木擂石给压了下去,又用桐油拼死火攻,此处损的将士最多,都是用人命给垫的。
喊杀声不绝,疲惫至极的将士们依旧奋战在第一线,城墙上下大量尸体倒伏,鲜血喷溅流淌处处,火箭留下残火,血腥味,烧焦味,充斥着鼻腔。
家奴替补已经上了城头,各家健壮仆妇也齐齐上阵,搬运滚石檑木,桐油箭矢等。
民间招募的勇士也分批上去了,只是关键位置不敢放他们,以防细作趁机作乱。
晏蓉二昼夜没合眼,一直在城墙下守着,指挥临时上阵运输物资的仆妇们,还有安排不断自发涌过来帮忙百姓们。
她不是一个人,城中各府的夫人们都来了,还有官衙的大小官吏。有些力气的帮忙搬运,没力气的在晏蓉手下听令,各司其职。
这样众志成城,各样守城战备,干粮清水,不断有次序而快速地送上城头,堪堪抵住了消耗。
邺城军备极多,守城物资倒是不缺,缺的是将士,临时上阵的家奴和百姓战斗力不足,很快,就见有穿着杂色麻衣的尸体被抬下,逐渐增多。
不断有人被安排上去,不断有人被抬下来,尸体只能堆叠在附近坊市空旷处,殷红的血液流淌到外头的正街上,血腥味冲天。
站在晏蓉身旁的霍望母亲周老夫人抹了一把泪,晏蓉也很难受,熬了两天的眼睛本来干涩,如今也润透了。
她低头,用早已沾上脏污的扎袖抹了一把脸,“我们一定可以守到援军归的!”
“对!”
周老夫人放下手,这个年愈五旬的老妇人持着身体康健,一直坚守到现在没有去歇息过,闻言大声附和:“必是!”
“我们必能等到君侯率援军至!!”
“没错!”
“对!”
……
一阵高呼,众人精神一振,已力竭的身躯又平添一股力气,步伐又快了几分。
可惜的是,守城之战,光凭精神是不够的。
到了第五天,荀续久攻不下,见人疲马乏,且冀州分散在各处的其余驻军也陆续接报分兵星夜来援,零散兵力汇拢一处,虽仍是不足,但一直这般拼死攻击,到底是造成了一定影响。
这样下去不行!
再拖着,假若霍珩真挺过王谷关伏击,怕是这一两日就能到了!
他心急如焚,竟下了一令。
活捉霍珩家眷者,任意一人,赏万金,封虎威将军!
活捉冀州其余高级将领家眷者,任意一人,赏千金,连升三级!
有赏就有罚,来冀州这八万将士,都是单独造了花名册的,若有怠战甚至临阵脱逃者,一经发现一律连坐,全家投到为奴籍,送至北境修补长城,子子孙孙世代不得赦。
此令一下,荀续目标昭然若揭,麾下将士也像打了鸡血一般,攻城强度陡然猛烈了一倍。
南城门险些被撞开,幸好大石搬运及时,勉强堵住了。
城头也被幽州军前锋杀上来两次,黄陵毕泰领兵死死压了下去。
可是这样不行,也不知援军几时才到,邺城能不能支应到这个时候。
“夫人!夫人!”
毕泰双目赤红,黑甲上血迹斑斑,提着大刀疾冲下来,“标下以为,我们恐怕要早作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的当然是一旦城破,残余军士拼死也要好好护着主子们突围而出。
还有其余高级将吏的家眷,是走是留,也得有个定论。
邺城高级将吏不少,家眷妻小的数量那就更加可观,残余军士肯定无法全部护着走的,至少也得留下一半。
这个走,不难理解,但这个留,按毕泰的意思,那就是留下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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