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庭这时候倒多问了两句:“听得那位妇人提起,孙掌柜出嫁过一回,难道丈夫竟然不在了?”
“这倒不是,她夫家与婆家闹了点矛盾,不得已和离了,又被娘家bī着嫁人,她便不肯住在家里,出来自立门户了。”
韩东庭目光闪了闪。
夏芍药看过了货,大食多产香料、琉璃、宝石、地毯,葡萄酒等物,又与韩东庭议了价格,倒将他这里的货要去了一大半儿,准备放在夏家铺子里销售。
夏景行听得自家铺子里进了一批外国货,为瞧新鲜,跟着挺着肚子的老婆瞧了一回,选了两块颜色花纹都漂亮又不犯忌讳的毯子,一套琉璃酒具,两坛子葡萄酒,两匣子香料,准备往燕王府送过去。
夏芍药拦着不让:“燕王府也不缺这些东西,况且燕王向来并不喜欢奢靡,夫君又何必上赶着送呢?”
夏景行在她脑袋上轻弹了一记,“你哪里知道燕王的苦楚啊,他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是有人喜欢啊!燕王也要做个孝顺的皇子,最近正烦恼陛下的万寿节送什么礼的好。年礼送了十匹辽国骏马,万寿节还有两个月可就到了。如今京里局势乱,他又指望不上太子,可不得自己努力在上面搏好感嘛。”小心的摸摸怀里抱着的琉璃器具:“咱们十六州的军饷可就靠着这些东西了。”圣人若是一直记挂着燕王,时不时提上那么两句,那京里就没必要扣着军饷了。
若是燕王不得圣人欢心,下面官员有样学样的冷怠燕王,找各种借口克扣军粮也是有的。
夏芍药可不知宫里这些君臣父子之间的相处之道,还吐吐舌头:“父子之间也要这么做?”
这么看来,天家父子还不如寻常百姓之间父子之间呢。
夏景行摸摸她的肚子,“可不是要这么做嘛,就为着年年往宫里送礼,殿下最愁的就属这个。”
他安顿好了老婆,带着挑好的东西送到了燕王府,他自己抱着箱子里的琉璃酒具进了燕王的书房,后面还有扛着毯子,抱着酒坛子以及香料的护卫。
“你不在家里陪媳妇儿,怎的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今儿可是休沐。
燕王见他抱着个匣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开口就打趣了起来。
夏景行笑道:“我这不是夙夜忧心咱们的军饷嘛,上次殿下不是说新任的户部尚书跟太子殿下关系密切,末将就多少日子睡不着。可别小瞧今儿这些东西,这可是末将专门搜罗来的。”他将匣子放在一旁的huáng花梨翘翅案上,打开匣子拿出个杯子让燕王瞧。
这套琉璃酒具,酒壶连杯子皆是琉璃所制,璀璨剔透,样子jīng巧,在大齐却是极为少见的。
“好jīng巧的杯子,从哪寻来的?”
夏景行从侍卫手里接过一坛子葡萄酒,拍开泥封,将酒倒进琉璃杯中,酒杯晶莹剔透,酒色如琥珀,擎在手中只瞧着也觉赏心悦目。
“这份礼殿下觉得怎么样?”
燕王大喜:“你可算是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道。这几日王妃也在犯愁,说是今年不知道万寿节送什么礼物回京。”
夏景行令护卫将毯子铺开,又奉上香料,燕王听得这是辽国客商远从大食运过来的,还是夏景行打劫了自家媳妇,从自家铺子里搜罗来的,顿时笑了起来,“你家钱袋子没跟你生气?”
“我家钱袋子很乐于跟殿下做生意,只要往后殿下组建商队,能带着我家钱袋子一起玩,漫说是一套琉璃酒具,就是再多几套恐怕她也愿意。”
赵则通前往江南采买,此事燕王与夏景行也谈过多次。大辽皇子耶律平出使大齐之后,听说向圣人提起要在大齐游学,暂时不回大辽去了,圣人应了他的请求。听说这位大辽皇子不但对大齐的诗书礼仪典籍感兴趣,还对大齐的农业手工业也十分感兴趣,往坊间去结jiāo了不少匠人,引的京中不少权贵嘲笑化外蛮夷。
燕王听到消息,还跟夏景行感叹耶律平的聪明之处,他这摆明了是前往大齐帝都学习,可恨京中许多人醉生梦死,安稳日子过久了,连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了。
夏景行却道,别国既然能派了皇子来大齐,那大齐自然也可以派商队前往他国学习。
他二人观此琉璃酒杯,作工jīng巧却非本国匠人能达到的水平,窥一斑而知全身,想来大食等国的手工业应该不差,也不知可有适合大齐的农作物没有。
今年是圣人的耳顺之年,不止燕王这里十分重视万寿节之礼,其余各地方官员以及京中皇子官员们皆如此。
燕王一早就收到圣人旨意,召他带着妻儿回京,他这里东西还未准备齐备,这些日子正在烦心。东西既已齐备,将藩理事务jiāo给夏景行打理,又派人往夏家铺子里多拿了几坛葡萄酒,又添些幽州本地特产,算是送给圣人今年的万寿节之礼。
夏景行送礼的时候没想过,等到东西送出去,结果燕王将挑子撂了给他,又后悔起来,“早知道我就不替殿下解决万寿节之礼了,省得殿下有了礼物自己回京去逍遥,倒留下末将在幽州做牛做马。”
燕王拍拍他的肩:“其实本王也不介意你跟着本王去长安为父皇祝寿的。”
夏景行立刻往后缩:“其实,比起前往长安城祝寿,末将觉得还是留在幽州城为殿下分忧解劳的好。”开玩笑,等他跟着燕王殿下去长安一趟,再回来恐怕媳妇儿都生了。
燕王失笑:“那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本王回长安城,比在幽州可要累多了。”心累。
太子与二皇子皆不容于他,以前他依附着太子倒好,可后来经过齐辽之战,太子与燕王之间生了嫌隙,再要描补已经不能够了。兄弟二人既不能互相信任扶持,也唯有渐行渐远。
虽然表面上的和睦还保持着,但事实上却已经不能共进退了。
所幸如今他离长安城远,还不能被风bào波及,一旦他一只脚踏进长安城,恐怕就没消停的时候。
夏景行自然也明白京中如今的局势,还安慰他:“等陛下万寿节之后,殿下就早早回来吧。”
燕王苦笑:只要入了长安城,几时回来还真不由得他说了算。
如今边境稳定,又无战事,就算要回藩地,也得哄高兴圣人再说。
燕王到达长安的时候,离圣人的万寿节只有半个月了。他带着妻儿进宫请安,圣人见到他倒十分高兴,问及幽州互市,燕王便拣互市上的趣闻讲给他听,什么语言不通的辽商与齐人做生意,结果因为jiāo易数字不对而闹将起来,又或者通语言的辽商在幽州流连,还纳了当地女子,在幽州城内置了宅子等。
“父皇可是不知道,现如今幽州城的房价可是一天一个样儿,居高不下。那些长期往互市跑的辽商,或者是咱们大齐的商人,有条件的都想在幽州城里置宅子,不想长期住在客栈里。儿臣都后悔当初没在幽州城内多置些宅子,趁此机会转手,可不大赚一笔?”
倒逗的圣人直乐:“以前只觉得你淘气,倒没发现你还挺会赚银子。”
“这不是边境无战事,儿臣除了练兵,不找点事qíng做,可不得闷死了?”
圣人是知道他如今的生意做的不错,只京郊的马场就在长安城算得头一份了,如今不少权贵要买马都往京郊去的,有时候他与臣子闲话,听得他们提起京郊马场,心里还暗乐:这些臣子可不知道他们买马的银子有一部分可是落到了自己私库里。
这种感觉对圣人来说算是新鲜又有趣。
“你既在幽州城无事闲忙,这次回来就如就在长安多陪陪父皇。”
圣人这话既吐了口,燕王便知此行恐怕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他向圣人请安完毕,还要往后宫去请皇后安。
燕王妃早带着孩子们在皇后宫里用点心,夫妻二人在皇后宫里逗留没多久,便听得皇后提起太子东宫日子艰难,“你皇兄凡事要qiáng,都不肯往母后这里来说。他那里用银子的地方不少,可东宫用度就那么些,又无法子可想。你们是兄弟,总要互相帮衬着。恪儿可别嫌母后啰嗦。”
燕王心下一沉,面上却依旧恭敬:“母后说哪里话。”
等出了皇后宫里,夫妻二人相视苦笑,皆知道此次回京,恐怕比之上回大胜之时要艰难许多。
互市如今就是块肥ròu,谁都想咬一口,也亏得当初委派幽州知府,互市还未开起来,不然此刻为着个幽州知府,朝里都要打起来,恨不得都安cha自己的人。
到得万寿节,燕王将带来的礼献上,圣人兴致上来,还让人拍开了葡萄酒,往琉璃酒杯里倒了几杯,与皇后郑贵妃分饮,其余官员倒也尝到了大食的葡萄酒,只用的酒具却不是琉璃杯,而是御用官窖出的甜白瓷杯子。
太子饮一口葡萄酒,还要夸一句:“还是三弟背靠着互市,才能搜罗来这么jīng巧的东西送父皇。咱们身在长安城里的,整日出去能瞧见的都在眼皮子底下,父皇瞧着都寻常,倒不知如何尽孝心了。”
二皇子紧随其后,燕王听得这话,将眼皮子垂下,只作不知两位兄长话中之意。其余座中官员皆沉默不语。
还是圣人近来瞧着他开心,替他说了两句话,“开互市那也是三儿带着属下浴血拼杀,震慑住了辽人的结果。不然如今两国可还在打仗呢。”
既有圣人开口,其余官员皆纷纷附和,夸赞燕王功勋卓越。
燕王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不说燕王在长安举步维艰,但说幽州城近来也平安无事,只燕王世子离开了,但燕王府大门还开着,岑夫子与喻夫子以及武师傅们照样在教授课程,其余小儿也要照旧上学。
夏景行比之燕王在时,便要忙上许多,每日早出晚归,回来瞧着老婆的眼神里都含了歉疚。
夏芍药自己乐得家里少个人盯着他,如今芍药花开,夏南天整日在夏家园子里瞧花,还要盯着园子里的仆从别让人摘了花去。
倒有那些辽商喜欢芍药花,纷纷要买,夏家园子里的芍药花倒出名了。
这一季芍药花已经开了,又不能移入盆中,再要出售,移了又恐伤了花根,好好的花开不得两日又败了,倒làng费它们大半年的积蓄力量。夏南天索xing与这些客商约定明年再行出售,想着来年chūn天倒要植在盆里。
小平安入了燕王府,寻常不带人侍候,保兴便闲了下来,这一向跟着夏南天侍候,忙前忙后,他是手脚勤快又不多话的xing子,夏南天便教他跟着侍候芍药花。
哪知道保兴却是个灵透xing子,夏南天喜他老实肯gān,又教他拨算盘,学算术,这倒是等于带了个小徒弟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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