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事儿他们还背底里议论了好些日子。再想想宁景世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就觉得理当如此。
夏景行倒没想到这些往日一起酒ròu的少年们还能记得他,并不因晋王权势而倒向宁景世那一边。
“候府里那摊子烂事儿,以后便与我无关了。我如今也不姓宁,就不cao心他们家里的事儿了。既然明儿你要回长安,今晚就算是做兄长的给你饯行了!”
夏景行许久不曾听到过长安之事,唤了小二上酒菜来,二人推杯换盏,直喝到快要宵禁了才分手。
保兴倒是一直在酒楼里候着,扶了他坐马车回夏家老宅子。
夏景行才进了院子,迷迷糊糊辨清了自己身在何处,便闭着眼睛喊娘子,进了卧室还不消停。
夏芍药才洗漱完毕上chuáng,房里就闯进来个醉鬼,摇摇晃晃直扑到了chuáng上来,扯着她的衣服不放手,嘴里娘子芍药的乱叫,引的房里的丫环皆闷笑不已。
榴花笑完了还道:“姑爷待姑娘真正有心,醉了都不忘了姑娘。”
夏芍药瞪着这丫头:“还不将他拖出去淋一桶冷水,好清醒清醒。”她宁可他不记得自己呢,这是喝醉了跑她这里耍酒疯来了?
几个丫环可不听她这气话,还上前去脱靴脱外面的大衣裳,服侍夏景行躺好了。等外间丫环送来了醒酒汤,夏芍药只好与素娥两个合力将他扶起来,灌了半碗醒酒汤下去,他这才乜斜着眼睛去瞧灌他汤的人,目色泛寒,冷然斥责:“谁……谁准许你们往爷的房里钻的?”
夏芍药顿时将他拍飞的心都有了!
素娥见自家姑娘脸色不好,还劝她:“姑爷这是醉的狠了,定然不知道自己回家了。”
“他还不如醉在外面呢。”
夏南天在外饮酬就从来不会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他这是没定xing呢还是习惯xing酗酒呢?
夏景行完全无视了自家小娘子盯着他暗自思量,考虑他以后若是日日这般醉着回来,是该将他丢到柴房里呢还是马厩里呢,他却忽的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然摇摇晃晃又坐了起来,嘴里大喊一声:“芍药——”
倒将近在咫尺正打量他的夏芍药给吓了一跳,猛的朝后一退,抚着胸口瞪他,说他没醉吧,她就站在他面前也被无视了。说他醉了吧,醉的这般糊涂还能记得她。也不知道她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
夏芍药不吭声,夏景行便摇摇晃晃坐在chuáng上,一声接一声的喊她的名字,丫环们笑的更厉害了。足足闹了半盏茶功夫,夏芍药见这醉鬼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理智,跟他再僵峙下去只会让丫环们看笑话,便让丫环们退出去,“你们先去睡吧,再要什么我会叫人的。”
直等房里没人了,她才硬着头皮去扶他:“好了快睡吧,喝醉了就好生歇着,闹腾什么呢。”
哪料得夏景行醉后力气倒不小,这次笑眯眯似乎认出她来,乖乖点头:“好,你陪我睡。”
夏芍药恨不得啐他一口,想到他是醉鬼,到底懒的同他计较,先将他哄睡了再说。只得轻言软语哄道:“好啊,我陪你睡。”
夏景行便拉了她的手不放,夏芍药只得上chuáng来,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又掀起他的被子:“来来来,快睡。”他这次没闹,顺顺利利的躺到了chuáng上,醉眼朦胧撒娇:“你亲我一下。”
夏芍药:“……”
真是再不能忍了!醉后都不忘调戏她!
就在她要掀了被子准备好生收拾一番这醉鬼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每晚临睡前它都要亲亲我的脸的。”
——你当我是小狗啊?!
夏芍药倒真恨不得自己现在是只小狗,咬他一口也好让他清醒清醒。
“那会我天天哭着要娘……我娘没了,祖父没办法,就只好给我养了只小狗……”
夏芍药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她想起八岁那年,唐氏病逝之后,自己伤心的肝肠寸断的日子,小小年纪也懂得了生离死别的刻骨之痛。
“好,我亲一下你就乖乖睡好不好?”
那时候,她每晚哭着醒来,都是夏南天守在chuáng边,搂着她哄着她,满眼血丝忧伤的看着她。
后来时日久了,还是她自己慢慢想开了,心疼夏南天日渐消瘦,这才渐渐开朗了起来,还会故意去逗夏南天开心,父女俩才慢慢习惯了家里没有唐氏的日子。
可到底,那段日子最是难捱。
她靠近了些,在他颊上蜻蜓点水一般蹭了一下,似夏南天哄着她一般替他盖好了被子,轻轻拍着他:“乖,快睡啊,睡着了就好了。”还轻轻哼起了唐氏当年哄她入睡的歌谣。
chuáng帐放了下来,就是一方幽静的天地。
大红的绣幔帐子里,灯光昏暗,不似dòng房花烛夜般亮堂,可这种昏昏昧昧的光晕里,似乎更透着适意安恬。
夏芍药渐渐困意上头,拍着拍着便睡了过去,一只胳膊还搭在夏景行身上,人已经沉入黑甜梦乡了。
良久,chuáng上的人睁开了一双醉眼,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轻轻将她的胳膊放回被子里面去,还在她唇上轻轻偷得一吻,“小笨蛋,这才是亲亲。”
次日醒来,夏芍药臭着张小脸,一大早就让丫环提了水来,赶夏景行去沐浴:“把你身上酒味儿给洗一洗,昨晚都快把我熏醉了。”
夏景行歉意十足:“娘子,我昨天就是碰到故友高兴,多喝了两杯,以后定然不喝醉了,省得娘子担心。”
夏芍药疑心他还记得昨晚的事儿,“你昨晚回来做什么了你不知道吗?”
夏景行摸头:“我酒品一向很好的,喝醉了就踏实睡了啊。我还做什么了吗?”
夏芍药想起他那番折腾,禁不住咬牙:“是……啊,你回来就乖乖睡了,睡的可香呢!”
夏景行狐疑的看着她,直瞧的夏芍药颊边泛红,咳了一声,正色道:“其实你昨晚回来也没作什么。”在夏景行微眯了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她才狡黠一笑:“就是喝醉了酒一直学小狗叫而已,还说自己以前养了只小狗,最会学小狗叫了,非要学给我听不可。”
夏景行:“……”
夏芍药安慰他:“别担心,这么丢人的事qíng我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呢,就……只有我房里侍候的几个丫环们听到了,旁人都不知道呢。”让你喝醉了折腾我!
榴花原本是来回话,热水已经提好了,姑爷可以沐浴了,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禀了一声便退出去,捂着肚子偷笑不已。
第二十章
长安城内,每日的热闹是从小摊小贩们,以及街上的早点铺子开始的。还有那些摸黑上朝的官员们。
这等事qíng辛苦,却也是殊荣,并非人人都有机会在五更天就洗漱穿了朝服往皇城赶的。
比如镇北候就没有这份殊荣。
老镇北候只生了宁谦这个独子,身体又一向病病歪歪,等到南平郡主进了门,将嫡长孙抱到自己院子里,便三不五时的病一病,这等qíng景直到嫡长孙到了十二岁年纪,才撒手西去。
老候爷过世,自然是宁谦这位候府世子承爵,南平郡主便成了候府名正言顺的候夫人。
檀云院里的烛火燃了一夜,到了天亮,福嬷嬷才小心进去,将蜡烛chuī熄了,往紫檀木雕花架子chuáng前一立,小声轻唤:“夫人,要不要起身?”
闭着眼睛一夜未曾睡去的候夫人缓缓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揉揉一抽一抽发疼的额角,缓缓坐了起来:“阿福,候爷可曾回来了?”
福嬷嬷是南平郡主的陪嫁丫环,等她嫁进了镇北候府,又顺应郡主之意嫁给了候府管事,在整个镇北候府很是体面。
她再体面,主子日子过的不好,她也不敢懈怠。
福嬷嬷上前去扶了候夫人起身,很是委婉的劝解她:“夫人,候爷在外事忙,许忙完了就回来了。”心里也替郡主不值:候爷又无官职在身,有什么可忙的?
候夫人冷哼一声:“还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又被哪个狐狸jīng勾住了!”她一夜未睡,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忍了又忍,还是生出一股想要将房里东西砸碎的冲动。
老镇北候身子骨一直不好,生命的最后十几年便歇在家里,不曾在朝上当过差。而候府世子宁谦倒是生的一表人才,又有几分学识,原本也在朝中任职,只因与南平郡主之事,未成婚之前便被罢官解职,令在家反思。
这一反思便是十几年,直到南平郡主生的宁景世都可以说亲的年纪,还不见镇北候宁谦返朝的迹象。
男人赋闲在家,除了去外面与文人士子诗酒唱和,便是沉湎在女色之中,谓曰:忘忧。
福嬷嬷倒是想劝南平郡主看开点,她与宁谦这辈子开头就很糟糕,真在一起过起了柴米油盐的日子,起先宁谦还能忍着点南平郡主的脾气,只后来在家闲置太久,原来那一份想在朝中有所作为的想法没了盼头,便剩了满腹的怨气。
南平郡主的娘家再尊贵,真嫁到了镇北候府,又生了一双儿女,哪里能够如少女时随心所yù?
这时候再提和离,岂不让全长安城的人都看了笑话?
就算如今在长安城的女眷之中,哪怕外间传着宁谦的风流韵事,真捅到了南平郡主面前,她还得qiáng撑着笑意替宁谦将这事圆过去,“我家候爷在外间与人喝几杯酒听个曲儿,倒是劳动旁人记挂着,真是谢谢了。”
这等事qíng,就算是往宫里去说,也无人替她作主。
谁让当初她哭着喊着非要嫁给宁谦呢?
只不过镇北候在外面风流归风流,府里抬进来的两房妾室在南平郡主的手段之下,并无所出,总算是令人欣慰之事。
南平郡主在福嬷嬷的服侍之下打起jīng神洗漱完毕,又有女儿宁景兰前来请安,陪着她说话解闷,一起用早饭。
宁景兰已经十二岁了,不光生的颇有几分当年南平郡主的风姿,就连脾气也有几分南平郡主的影子。福嬷嬷在她面前说话一向小心,这么个花朵儿一般的姑娘,却呛口得很。
宁景兰进来便问起宁景世来:“哥哥呢?怎的今日没来?”
镇北候爷自己三不五时便在外间留宿,原本两个儿子,长子原是老候爷管着,长到十岁上宫里给皇子们选伴读,送了两个儿子进去,南平郡主巴望着选了自己的儿子,还特意在晋王面前念叨,最后送出宫的却是宁景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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