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药便在她额头戳了一记:“你这个丫头说话素来没防头,寒家的事儿与咱们家再无gān系的。阿蓝好也罢,不好也罢,各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苦乐自知,随她们去罢。“也无甚怨悔的。
她叮嘱了房里的丫环将此事掩下不提,就连夏景行与夏南天也不知道。
过完了中秋节,夏家便开始收拾起了行李,主子们要往庄上去伺弄芍药,顺便让夏芍药散散心。
素娥盯着丫环们将房里的厚褥子抱了四chuáng,说是要通通铺到马车里去,“……省得颠着了姑娘。”又吩咐许多带的零碎东西,吃的用的,穿的戴的,还有才准备的松江布,要给肚子的孩子fèng贴身的小衣裳,准备等到了庄子上就开工。
夏芍药身上的衣衫也要重新裁,再过一两个月她的肚子就要显怀了,旧日衣裳腰身却小了。
正忙乱着,夏南星哭着上门来了,不等门上的小厮通传,便直通通进来了,往静心斋里闯。
夏芍药得着消息,带着丫环过去的时候,夏南星正直挺挺跪在夏南天面前,”以前千错万错都我的错,我不该多嘴管娘家的事,只是哥哥,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到底兄妹同胞,夏南天蹙着眉头拉她起来,”可是遇着人命大事了?“不然能让他这个倔qiáng的妹子亲自上门来认错,真是难如登天啊。
夏南星只不起来,”哥哥若答应了我,我就起来,哥哥不答应我我就跪死在哥哥面前!“夏芍药掩了帘子进去,过去便扯开了夏南天:”姑姑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瞧着我家日子过的好了,三不五时就要上门来闹一场,这个不顺眼哪个不好的。这会儿有事了,便求上门来,还非要爹爹答应。若是些微小事,帮也就帮了,可若是人命官司,就算是搭上爹爹也不一定帮得了。你若诚心来求,便将事儿说了,藏着捂着就算爹爹答应 ,我也是不答应 !“她到底当过家做过主,管过夏家几百号子人吃饭,这话落地有声,夏南星当即停了哭声,只抬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抬头去瞧兄长侄女,到底心里还憋着气,可也不能不说,只觉老脸滚烫,”阿蓝她……这死丫头她有了身子了……“夏芍药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抖搂开来,夏南天还当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阿蓝她……有身子了!“
夏南星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了,说这一句话简直是把自己的脸都给揭下来了。”不是……阿蓝不是没成亲吗……“夏南天说完这句才反应过来,寒向蓝做了什么。
难怪妹妹哭成了这样,可不是天要塌下来了吗?
未成亲的女孩子坐下了胎,这是放在哪里都难以启齿的事qíng。”这事儿……是她遇上了坏人还是……“到底不好问出口,这是否是寒向蓝自己qíng愿的。
这岂不是坐实了寒向蓝不检点,与人苟且?
夏南星见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原本就想着让夏南天想想办法的,寒家的门第太低,就算是寻个官家,还进不了庙门。
这几日气温降了下来,但寒向蓝却日日恹恹的,吃不下饭,夏南星心疼闺女,便让厨房炖了jī汤来,亲自端到闺女chuáng前,没想到她闻着jī汤味儿却当场吐了。
这下就不是小毛病了,也没道理这日子才过了暑气的。
她当下便请了大夫来,隔着帘子把了一回脉,那大夫还当是寒家二奶奶,开口便道一声:“恭喜,府上这是要添丁了。”
夏南星听得这句差点没当场晕过去,她颤抖着声音再问:“可是……真的?“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六七分信了。
方才寒向蓝闻到荤腥可不就反胃恶心嘛。
那大夫还当她高兴傻了,满面笑意:”虽说日子尚浅,但却是喜脉无疑!“帐子里,寒向蓝都快将自己的手心掐烂了……
等勉qiáng撑着笑脸送走了大夫,夏南星回来便撩开了帐子,面色如土指着闺女几乎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肚里这孽种到底是谁的?“寒向蓝踡在被子里,捂了脸死活不肯应,被夏南天又哭又问,折腾了大半夜,娘俩都累的不成人样了,她才吐了口,说是长安来的官家少爷,就连人家家门朝哪开都知道。
她还心存侥幸,面上是少有的坚毅:“他说了会娶我的!娘他说了会来咱家提亲的!”
那日她跟着刘保进了秦少宗的卧房,明知不妥,可是一片痴心系在他身上,只觉得为着他赴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想想这官家巍峨气象,以后站在夏芍药面前说不定还得让她跪下行礼呢。
官商之别,可是天壤之别。
秦少宗见得没怎么撒饵,这鱼儿便上了钩,送上门来的哪有不吃的。便扯了她的手诉衷肠,只道这些日子向来病着,出不得门,幸亏她今儿来了,才有人陪着他说说话,不然这偌大的府里,到了夜间便黑漆漆的孤寂的可怕。
寒向蓝哪里经历过这样的甜言蜜语,早就晕头转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被人解了腰带,压在了chuáng上。
昏昏沉沉的时光,除了满心羞意,却也有未知的期待憧憬。
此后她又去过几次秦府“探病”,还收过秦少宗送的几样首饰,只怕让夏南星瞧见了,也只半夜拿出来照着镜子cha戴,白日却是万不敢上头的。
总想着,等秦少宗病好了便能上门提亲了,哪知道他还没出门,自己这厢倒事发了。
这会儿既扯了出来,索xing也不管不顾了,只拉着夏南星的手流着泪道:“娘你别担心,他只是最近病着,说等病好了就会来咱家提亲的,定不会骗我!到时候我让你享福,让他掏了银子来给咱家也置个大院子,到时候让舅舅跟表姐来求咱们,羡慕咱……”
夏南星再也看不下去了,劈手就给了女儿一巴掌,“他若敬你,又怎么能在未成亲之前碰你?分明是拿你当玩物待!”
这话寒向蓝可不信,立时扯着嗓子喊:“不是的不是的!娘你瞎说!”声音尖利,倒将家里的其余人等都引来了。
寒家院子浅窄,一点点动静也能听到。原本刘氏是不知qíng的,孙氏却知qíng,只静观其变,最近见小姑子不思饮食,心里便有了几分怀疑的影子,正房今日请大夫,她让钏儿盯着,没想到这事儿就给揭了开来。
第五十六章
寒取听到自家闺女做下这等丑事来,提着鞭子便要将她打死在屋里,多亏得夏南星死命拦着,“你就算现在打死了她,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寻上那混帐家门,一chuáng大被遮羞了事。
俩儿媳妇跟儿子都挤了进来,挨挨挤挤顿时将寒向蓝的屋子挤的满满当当。寒取脸上更挂不住了,一脚踢翻了妆台前的竹制坐墩,“都是你平日娇惯的她不知天高地厚,礼仪廉耻!”挥手又将妆台上的木制漆绘妆匣给打翻在地,顿时叮叮当当一匣子首饰全掉到了地上,打头掉出来的一支金错玉簪子落了地,那上面打磨的薄薄花瓣的玉片儿便碎了,寒向蓝顿时心疼的叫一声,夏南星才发现,这只玉簪子她竟然从来未曾见过的。
“这是哪里来的?”女儿也不护了,她自行蹲下去看寒向蓝的妆匣。这一看不要紧,捡出四五个从未见过的钗环簪子来,俱都价值不菲。
孙氏心里大松一口气,见得这些首饰她心里便猜测,寒向蓝攀上的人家恐怕不低,出手这样大方,肚里又有了孩子,万一落了地就是个儿子,那这门亲事可就真做成了,且管她是妻还是妾,还是通房丫头,寒家可就跟这样人家攀上关系了。
只夏南星没想到自家闺女不但珠胎暗结,竟然还收了男人许多首饰来,连哭边骂,这次不用寒取再问,她劈头盖脸将女儿骂了一通,上手只管没头没脑在她肩上背上去拍打。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早先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女儿是被人骗了,或者她自己不qíng愿 ,后来被破了身子便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又或者是直接被人用了qiáng,可是看到这些首饰,便知这是你qíng我愿的事qíng。她以前觉得寒向蓝从娘家侄女那里占便宜来,总觉得有种补偿自己的心理,自己家境比不得兄长,兄长侄女便贴补些又有什么关系?
这会儿却深恨闺女一向伸手跟娘家侄女讨要习惯了,见到好的首饰衣衫再走不动道儿,就想着占为已有,最终在这上头跌了根头。
寒向蓝只垂头护住了面目肚子,由得夏南星撕扯打骂,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却不防袖子里又掉出一块鸳鸯白玉佩来,也不是自家之物,夏南星差点要疯。
那人是谁,到底是问出来了。
寒取亲自去外面打听,却原来是华阳长公主府上的孙男,其父乃是华阳长公主次子秦瑱,现任着户部侍郎,身上又有个轻骑都尉的爵位,此次随驾,府里如今还留着秦家的二公子,因是随侍父亲,到得洛阳城生了病,这才独自留了下来。
夏南星哭的一塌糊涂,“哥哥,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我!阿蓝肚里这块ròu总不能放着不管!”
夏南天听得对方门第这样高,脱力一般坐到了huáng花梨卷糙纹玫瑰椅上,“这样高的门第,我如何能帮得上忙?”
夏南星还只不起来,膝行两步跪在他面前失声大哭:“哥哥,你若不帮忙,阿蓝可怎么办呢?夫君说要将阿蓝打死,她再做错了事儿,可还是我的女儿啊!哥哥你也是有女儿的,若是芍药犯了错,难道你也会坐视不理,或者将她打死?”
夏芍药最近怀孕,没人招惹还见天的找茬,肚里拱着火浑身不舒服,听得夏南星这句话,顿时眉毛都竖了起来,“姑姑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闺女做出丢人事来,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有你这么求人的吗?”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样子,何必牵三挂四?
夏南星在兄长侄女面前向来肆无忌惮惯了的,此刻被侄女揪住了错处,唯有掩面帕子大哭,“我苦命的蓝儿……”
夏芍药冷哼一声,到底又回了一句:”你家阿蓝原本不苦,这苦果子可是自己酿的!“转头便游说夏南天:”爹爹,能做得出来骗——jian良家女子的高门弟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又进不得秦家门,难道还跑去跟人说理去?这事儿谁做的就让她自己去解决,也许人家瞧在她肚里孩子面上,能纳了她,至于让秦家上门求娶,想也不可能!”
做母亲的,哪个不盼着女儿穿了嫁衣被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抬进夫家门去?
夏南星听得夏芍药这句话,心里那点子希望的火苗子扑忽便灭了,朝后跌坐在地,泪湿衣襟:“哥哥真的就袖手不管,要看着你外甥女儿给人做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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