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贴心的妹子嫁了人几十年,倒越来越不替人着想,眼里只有夫家一门,将他这做哥哥的当石头来踩,用得着时便上门来求,拆起台来也毫不含糊,上次纠集了族众来打他的脸,这次上门来没满足她,就反咬一口,兄妹qíng份是真正被磨没了。
待见得闺女似乎将夏南星来的事qíng放下,来哄他吃饭,暗叹一声,索xing也将寒家人置之脑后,顺势陪着女儿女婿吃了顿饭,饭后又在院里卷棚下坐着闲谈,直到夜深了才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日起chuáng,夏芍药又活蹦乱跳了,而庄上芍药也到了要分株另植的季节,实不能再拖了。东西都是昨日收拾好的,夏家一家三口索xing坐了马车往庄上去了。
夏景行已将赌坊醉云居各铺子里的生意jiāo待过了,但有重要的事qíng也可出城去夏家庄子上寻他。
赵六昨日就磨缠了他大半日,也想跟着去庄上消暑,被夏景行一巴掌拍了回去,”暑热都这去了,你消个哪门子的暑?我这是去gān活!gān活!“夏家庄上的生活安逸宁静,上次赵六去过一回就惦记上了,夏家人前脚出了门往城外去,他后脚就骑了马儿,连个包袱卷儿都不打,就往夏家庄上去了。
至于赌坊里,自然还有管事伙计护院看着,出不了大乱子的。
第五十七章
醉云居的二掌柜来夏家庄子上报帐,特意给夏芍药带了店里的四色点心,糯米芙蓉糕,玉片糕,碧云糕,枣泥山药糕,整整齐齐码了一匣子,非要亲自送到夏芍药手里。
夏芍药开初去醉云居查帐,不但大掌柜的拿她不当一回事,就连二掌柜的也没将她放在眼里,后来帐面上查出问题来,待她也才恭敬了些。
至于这恭敬是发自内心还是装的,就不得而知了。
“来掌柜为何非要见我?”
榴花将点心接了过来,来二掌柜还在外面巴巴的等候,说是许久未见要给夏少东请个安,忽然这么知礼倒少见。
素娥掩唇笑,“大约是老爷跟姑爷联手整治了大掌柜,吓着这位了吧?“醉云居的大掌柜被夏景行跟赵六派了人给抄了家,送到幽州去给燕王处置,可不吓坏了管着燕王府一gān产业的掌柜管事们?!
来掌柜有苦难言,见到夏芍药十分谦卑,只夸她当初管帐管的好,那等殷勤的模样倒让夏芍药觉得来掌柜盼着她去理事的。等他请完安退下,夏芍药还问素娥可有这种感觉。
榴花嘴快,倒替素娥答了:”恐怕这位原来想着姑娘难缠,哪知道等老爷接手之后才觉出姑娘的好来,老爷dòng若观火,但有姑娘察觉不到的都瞒不过他去,这会儿他倒盼着姑娘去掌事了,这才跑来大献殷勤。“夏芍药想想,果然如此,顿时忍俊不住:”爹爹说话又和气,待人又温和,哪有这么可怕?“素娥轻笑:”可是老爷查起帐来也很可怕啊!“夏南天做生意多年,比起夏芍药来实要老辣许多,”等我生了肚里这个,再跟着爹爹多学学,过得十年八年,说不得也有爹爹的五分本事,那就满足了。“丁香呈了羊奶来,她顿时直皱眉头:”这味儿腥的厉害,又要喝?“夏正平的老婆在自住的院里养着奶羊,jī仔,听得夏芍药有孕,便每日都挤了送上来,道是孕妇喝这个最是滋补的。夏南天与夏景行听得这东西滋补,都盼着夏芍药多喝,偏偏夏芍药觉得这味儿不好,每次喝都要拧着眉头,索xing她并不呕吐,每日早晚也能勉qiáng喝得一小碗下去。
才喝了半碗下去,她拈一块玉片糕来吃了,顿时突发奇想:“怎么尝着这味儿不错。不如你们明儿拿这羊奶做点心来给我吃,岂不比单喝羊奶更好?“四个丫头为着她一句话,折腾了一下午,等到晚上夏南天与夏景行,还有赵六从花田回来,便吃上了热腾腾出锅的奶点心,果真味道不错。
寒家门上,到得秦少宗限定的三日之期,夏南星将寒向蓝随身喜欢的衣物首饰包了起来,准备给她带去秦府。又将她绣的大红色的嫁衣chuáng被都收到了旁的箱子里去,免得瞧见了刺心。
寒向蓝经了孙氏的劝说,倒是觉得这也是一条可行之路,便不再抗拒进秦府做通房,好歹她肚里还怀着秦少宗的骨ròu,瞧在孩子面儿,更有二人几夕夫妻之恩,想来他也不会待自己不好。
至于通房,既然他有了正室奶奶,想来这纳妾还是要经过正房奶奶点头,磕过了头才算。
想清楚了,她便打起jīng神来细细的打扮一番,等到那日刘保带了人来,寒取签了卖身契,又收了刘保付的两百两银子,银货各讫,刘保便道:”蓝姑娘以后生死俱与本家不相gān,以后自有秦府来管束。“夏南星心肚眼珠子一般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原本想着要好好给挑一户人家,哪知道最后却是卖了给官家做通房。她心中绞痛的几乎要晕过去,眼泪一串串往下流,寒向蓝却憧憬着新生活,想着自此以后要与秦少宗双宿双栖,满心蜜意里将这离别的苦涩都给冲淡了,向父母磕了三个头,便跟着刘保走了。
一乘小轿,寒向蓝从秦府角门进去了,自此就成了宅院里的女人。
秦少宗这里尝过了清粥小菜,又思大鱼大ròu,况且寒向蓝如今正在孕中,亦不能服侍他日常,又有他院里侍候着的别的丫头”贴心“建议:“公子每日半夜才回来,要食要水要洗澡,蓝姑娘若是住在这院里,不说让她一个怀着身子的人服侍您,便是夜晚休息不好,于肚里孩子也不好。不如让蓝姑娘挪到清静一点的院里去养胎?”
“那就让人安排个僻静的院子让她先住着,等过些日子胎稳了就送到长安去,自有你们奶奶照看着。“秦少宗对寒向蓝倒并无执念,只她肚里的孩子还是要照顾到的。他这里每日花天酒地,日子过的正逍遥,哪里耐烦去照看一个孕妇。许氏人虽板正端方,做事一板一眼,但唯其如此,才会在子嗣上头经心,就算是通房丫头有孕,她也会照顾妥当的。
寒向蓝入了秦府的第一日,被婆子带着去了自己住的小院,比之他兄嫂所住的小跨院两个还大,她只抱着个包袱子站在院子里,有点不太相信:”这个院子真是给我一个人住的?“那婆子早知道她的身份,倒也不愿意得罪她,”姑娘怀着身子,二公子怕别人吵着姑娘,便安排姑娘一个人住着。“又推了院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子,”就让扣儿来侍候姑娘。“扣儿上前来给寒向蓝叩头,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进了秦府了,都有丫环使唤了。”快起来,以后就你跟我做伴儿了。“
扣儿引了寒向蓝去看屋子,里面椅上锦缎绣垫,chuáng上鸳鸯被,纱罗帐,chuáng头还系着辟邪的荷包,窗几明净,比之她在寒家那bī仄的后罩房qiáng上百倍。
寒向蓝满心欢喜,一时又有裁衣的来量尺寸,说是要给她做衣裳,又有丫环送来了首饰,说是秦少宗赏的,桌上还摆着jīng致的点心,圆圆团团跟花朵儿一般,这生活就好似她梦寐以求的样子,美好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等到晚上,厨房里送来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寒向蓝看着桌上这些菜大吃一惊:”这么多菜……都是给我一个人吃的?“扣儿舀了一碗jī汤给她,”姑娘肚里可怀着公子的子嗣,这算什么?现在只是按着府里的惯例来吃,等回了长安,恐怕府里的主子们都要赐菜下来,吃的穿的更不能少了。姑娘只放开了享用就成。”
除了“主子”这俩字让寒向蓝心里略略不舒服些之外,其余的一切都让她兴奋新奇不已。好不容易吃完了晚饭,扣儿将她吃过的饭菜撤到耳房里去,吃过了自有粗使婆子送到厨下去。再去服侍她洗漱上chuáng,寒向蓝这才觉出孤寂来:“夫君呢?怎的还不见他人?”白日里想着他被正事给绊住了,怎的晚上还不见人回来?
扣儿听得这话,顿时脸色都变了,忙劝她:”姑娘可不能这么说!公子之于姑娘,那是主子,府里能叫公子的也只有二奶奶一个人。其余的可都只能叫主子的!“心里暗叹这一位进了府还认不清现实,一个通房丫头还叫公子做夫君,胆子可真大!
寒向蓝这会儿才觉出不同来,之前她被秦少宗骗上chuáng,也被他逗着叫过”夫君“,秦少宗是逗趣玩闹,随口一说,寒向蓝却是真心实意,满怀幸福,只觉身子都给了他,也要嫁了给他,他要不就是自己的夫君吗?
这会儿被扣儿告之不能叫“夫君”,只能叫主子,心里落差可想而知。有心要反驳扣儿,“以前……以前我也叫过夫君的……”便被扣儿给拦住了:“姑娘若想回长安,在大长公主府里过安生日子,就千万别再提以前的事qíng。”你一个良家女子未出阁就被公子搭上手坏了身子,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qíng,拿以前来说事儿,让府里的主子奶奶们知道了,岂不要留下孩子,将你给发卖出去?免得坏了府里门风。
寒向蓝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她心qíng简单,从不曾在大宅门讨过生活,再问起秦少宗,扣儿就更有道理可讲了:“公子身边有一妻三妾,只主子奶奶能问公子的去向,其余的姨娘们都不能问公子的行踪,何况姑娘?姑娘以后只要安安份份养胎,生下孩子来就好了,公子的去向可不是姑娘能问的。”
原本寒向蓝觉得进了府就能与秦少宗双宿双飞,哪知道现实如此残酷。
她在这院子里住了三日,要出门只被扣儿拦着,不能到处乱跑,只在屋里养胎便好。起先还想着出去找秦少宗,哪知道这偌大的府第也是不能胡乱走动的。整日抬头看着这四四方方的院子,起先进来的那点子兴奋便渐渐给磨没了。一日三餐倒是丰盛,菜色都是不重样儿的,点心也是赶着新鲜的送了来,陆续新衣首饰送了进来,如今她倒可以大白日穿着华衣走动了,可连院子也出不得,既不能上街又不能去舅舅家炫耀一番,就连秦少宗都不踏足这小院子,她打扮给谁看?
这一切,都跟她预想的太不一样了。
寒向蓝觉得心里越来越慌,慌的落不到实处。
华阳大长公主府位于长安城朱雀街最好的地段,七进的大宅子,如今也快住的满满当当。
华阳大长公主乃是今上的皇姑母,在皇家辈份颇高,满头华发,膝下儿孙满堂。生得三子一女,女儿外嫁就不说了,这三个儿子各自成家立业,又生了孙儿来,如今孙儿辈的孩子们也都在府里跑动,算是个大家口了。
一大早的府里的儿媳妇孙媳妇们来请安,二房里长媳许氏便笑道:“给祖母报喜了,夫君在洛阳城里养病,房里一个通房丫头有喜了,说是等过了三月之期,便送到长安来安胎。祖母可是又要添个小曾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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