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取回来的时候,正逢夏南天与孙太太对掐,寒向荣脸上几道深深的血印子,还试图跟岳母讲理,指责孙太太不讲道理,孙氏在旁一脸崩溃,刘氏抱着孩子远远看着,嘴里只一惊一乍:”娘你小心着点……小叔哎哟你的脸……“家里粗使的婆子丫环都探头探脑瞧着,主子打架,竟没一个人上来相帮的。倒是孙家的丫环还在旁相帮,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是在做什么?“
寒取头疼的看着眼前一幕,bào喝一声,总算让院子里这场混乱停止了。
夏南星见寒取回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一般,嗓门也高了起来,”立刻……立刻写了休书!“寒向荣当真是左右为难,他既没想着休妻,也不想亲娘跟岳母打起来。原本想着亲娘病着,总不能再教岳母给气病了,哪料得到护了亲娘,不但岳母不饶人,就连亲娘也闹的更凶了。
孙氏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两家闹了起来,丈夫却连一点决断之力也没有,公公来了之后,婆婆往公公身边去了,丈夫却目光直往公公面上瞟,似乎下一刻,公公说一句休妻,他便立时会写出休书来。
哪怕他走过来,向自己走几步都行,好歹也能让她知道,丈夫的心在自己这儿,可惜他没有。
孙氏的心跟着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
寒取再从中调停,夏南星不依,非要儿子休妻,而寒向荣又似乎很是为难,对意见不一致的父母也不知如何相待,孙氏终于开口:“写了和离书来,咱们和离罢。”
夏南星说这话,原本就是拿孙氏来要挟孙太太,想着自己的许多难堪烦乱,索xing恶心恶心孙太太,也顺便敲打下孙氏——就算媳妇儿家世比寒家更好一些,让她知道寒家随时可以休了她,不怕她以后敢拿乔。
更何况孙太太定然也没胆子带着闺女回家,不过是色厉内荏而已。
夏南星算准了孙太太的为难之处,但是没料到最后提出和离的竟然不是孙太太,而是孙氏。
孙氏上门来闹,话赶话让女儿和离,等到女儿真提出和离,她反倒傻眼了,“闺女,你可想好了!”
寒向荣也没想到孙氏竟然会提和离,他自己逆不了父母的意,想着只要拖得过这一时,过后谁还会提这话头,日子还不是照过。哪知道孙氏会提和离,“娘子——”他也没做错什么啊。
夏家父女俩忙着抽银子核算要jiāo的税银,何康元跟儿子也盘了一回帐,jiāo完了税银,转头就跟何大郎发起了牢骚,回到外宅之后,外室抱着幼子来,说是两闺女来信了,往家里送了些京里的东西来孝敬他。何老爷怀里抱着肥肥胖胖的幼子,忽想起两双胞胎闺女的夫主倒真是户部侍郎。
大齐朝各部尚书一名,侍郎两名。户部其中一位侍郎是秦瑱,另一位姓曾,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得了两个美貌的双胞胎丫头侍候,一路伴驾的日子过的分外滋润。
何家双胞胎姐姐名彩华,妹妹名彩玉,做姐姐的肚皮争气,回到长安便大了肚子,转年就生下了个儿子,算是曾侍郎的老来子。
曾夫人便将何彩华抬了做姨娘,原本想着压着妹妹,这样姐妹两个心再齐,名份上有高下,时间久了不怕姐妹俩不内讧。哪知道曾侍郎对何家的姐妹俩倒是一样宠爱,回头就吩咐夫人,”她两个既一样进的府,就一起抬了上来罢。“竟然是一前一后做了姨娘。
姐妹俩统共中得了一个孩子,想着在深宅子里以后也只有靠这个孩子过下去了,何彩玉对姐姐跟曾侍郎生的这个孩子倒更为疼爱些。
俩收到了何老爷的家书,回头何彩玉在枕上便将这事当笑话讲给曾侍郎听:”……崔大人倒是会做事,先让家父以及洛阳种花的各商户白白抱了家里种的奇花异糙去开花展,等办完了花展,那些花儿也凋谢了。到了要jiāo税的时候,竟叫了家父去问话,家父便说今年的牡丹一盆也没卖出去,全拿去开花展了。不过几日,衙门里便贴了公告出去,要往各家加税,说是为着燕云十六州的军队筹措军饷……许是我们姐妹在大宅子里,竟然没听到要加税的圣旨……“曾侍郎一听便知道这是地方官在弄鬼。他在长安城年代久远,也知各处官员盘根错节的关系,只这崔知府便是当初晋王立荐。他倒不是晋王一派,又与同僚秦瑱关系不错,回头便将这事儿也当笑话讲了给秦瑱听。”……家里的小妾娘家就在洛阳,没想到晋王力荐的人倒是急圣人之所急,愁圣人之所愁,已经开始为燕云十六州的军队筹措军饷了。“何康元也是个促狭的,悄悄儿派人去往各处,揭了一张州府衙门贴出来的加税告示,折在信里jiāo了给曾侍郎。
因着洛阳城比较大,附近州县皆归洛阳府所辖,这加税的布告贴了可不一张。
曾侍郎也不是听见风儿就是雨的人,还是何彩玉将加盖着官府大印的加税告示给了他瞧,曾侍郎惹不起晋王,却知道晋王见了秦瑱府上的老太君,都要上跪问安的。
那可是他的亲姑姑。
曾侍郎讲完了笑话,还将这告示塞给了秦瑱。
秦瑱便先将此事压了下来,只吩咐户部下面办事的书吏注意着洛阳府jiāo上来的税银。
过得一个多月,洛阳府里的税银jiāo了上来,竟不比往年多,秦瑱便弄了个朱漆盒子,装了这告示往华阳大长公主房里去了,将其中原委讲了给她听。
秦瑱不想正面与晋王斗起来,可是若是华阳大长公主出面,那就是长辈对小辈了,就算在宠弟弟的圣人面前也是不怕的。
华阳大长公主收了告示盒子,想一想便唤了许氏来,让她带着秦少宗在洛阳收的小妾过来。
寒向蓝进府之后,见到了端庄的许氏,以及秦少宗的其余三位姨娘,这才终于清醒了几分,原来这男人可不止她一个女子,且她还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不但比不上秦少宗房里的妾室,便是华阳大长公主府里的二等丫环也比她体面,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jīng,见识也比她qiáng上许多。
原来她以前当真是井底之蛙。
等到寒向蓝足月,生了个男儿,落了地便被抱到了许氏房里养了起来。她做着月子便哭了好几日,要跑到许氏院里去讨要孩子,却被扣儿给死命拦住了,“姑娘自己一身一体俱是主子奶奶的,由得主子奶奶发落。便是姑娘生了儿子,那也是姑娘替主子爷跟奶奶生的孩子,会说话了是要叫奶奶母亲的,却是与姑娘无关了。姑娘只管安心做月子,若是姑娘安份了,奶奶自然会记得姑娘的好,到时候说不定会给姑娘抬一抬位份……”
寒向蓝大哭,一肚子委屈:“可是那是我生的孩子……我才是亲娘……”怎么就要叫别人做母亲了呢?
扣儿见死劝没用,索xing便吓唬她,“姑娘若是再哭闹,让奶奶心烦,若是惹恼了奶奶,让她将你发卖了出去,落到什么地方可就不知道了。到时候不说姑娘身不由已,便是以后想见哥儿一面也难。“寒向蓝这才被吓住了。
等到她后来在宅院里生活的久了,渐渐知道了厉害,也知道扣儿劝她的果然没错,大房里的通房不规矩,调三窝四,转头就让大夫人给发卖了出去,这时候再后悔已经晚了,只能学着屈意逢迎许氏,每日替她打帘子端茶,洗脚捏腿。
寒向蓝几时做过这些活计,还不是进了华阳大长公主府里现学的,足足苦练了小半年才上手,就算是瞧见许氏抱了儿子与闺女一起玩耍,也能qiáng忍着爱意远远瞧着,却不敢上前去抱。
在许氏的眼皮子底下,她总算是学规矩了。
许氏见得她收敛了以前的野气,总算是懂点规矩知轻重了,便跟婆婆与秦少宗提了一提,将她抬了做姨娘,赏了她一桌席面在自己院里关门去吃,就算是从通房升到了姨娘。
寒向蓝这样身份的,寻常也只能在自己院子里安静过活,每日往许氏面前去请安,侍候主母,别处再不能去了。
没想到今儿忽听得许氏要带了她去见华阳大长公主,心里先自瑟缩了起来。待得去了公主正院,大长公主便吩咐她几句,只道她家里人寄了书信过来,当中还夹了一张告示,她自己不识字,便将这告示jiāo了上来,要她牢记这事儿。
寒向蓝如身在云里雾里,全不知当中缘由,只知道跪在那里,一句话不敢多说,大长公主吩咐她,她便应承了下来。
改日大长公主进宫去与宫里的太妃们说话,便顺道去见了圣人,将这朱漆盒子jiāo了给圣人,”说起来,我这里倒有一桩好事要报给圣人知道。“圣人打开盒子,见得这告示,还想着洛阳知府竟然是个好的,“怎的这告示竟到了皇姑母的手里?”
大长公主撑头笑了,“还不是我那不听话的二孙子,上次不是随驾往洛阳去了嘛,结果……就惹了一桩风流官司,带了个良家女子回来做妾,还替他生了个儿子。这些日子那小妾接到家书,倒有这张告示夹在中间。她见得官府大印,吓的跟什么似的,小户人家没什么见识,便将这告示jiāo了上来。我想着这可是好事,今儿进宫便顺路给圣人带了来。“圣人没想到这张告示的来路竟然这么曲折,便有些蹊跷了,等送走了华阳大长公主,便派人前去户部查今年与往年洛阳府的税收。
秦瑱正等着圣人来查,拖延了两日,做出个清查完毕的模样,便将结果jiāo到了户部尚书手里。
户部尚书转头禀了上去,圣人一瞧便知这是洛阳知府在弄鬼,便将崔大人记录在案,只等年底考评。
——他御案前千头万绪尚理不清,没想到下面人竟然已经开始打着筹措军饷的旗子私下敛财贪渎了,当真可恨!
朔州与寰州相继失守,战况持续了又是半年,今秋才收到了消息,寰州总算收复了,只城内百姓早被辽人如待朔州百姓一般,抓的抓,屠的屠,只剩了一座空城。
为收复失地,燕王手底下倒折损了一员大将,亦重挫耶律德光,斩了他手下一员大将萧成龙。
萧成龙乃是皇后萧玉音的胞兄,算是耶律德光的左膀右臂,被夏景行斩于马下,也算是大功一件。
夏景行自年中受伤,养了三个月才又重返战场,未几便立下此等大功,果然官阶又涨了一级,从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升到了正五品的定远将军。
赵六虽也有升迁,但却没有他爬的这般快,揪着他的袖子非要与他结拜:”兄弟官升的这般快,我做哥哥就沾沾你的光,咱们做个生死兄弟!“他身上市井气息始终不改,夏景行对他有空偷偷去城里赌坊赌两把,或者将自己营里兄弟赢的快要当裤子的行为十分反感,总觉得他这是不劳而获想走捷径的表现,得空就想揍一揍他,好将他身上这些毛病改过来,听得他要与自己结拜,头一个念头就是:这货不但会坑我儿子,也想着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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