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三弟妹觉着这般不好,那也容易。”许氏就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此时又适时说道,面上仍旧是一派和风细雨:“将人赶去庄子上,再重新找合用的过来顶替不就完了?三弟妹的娘家又不是只有姓冯的这一房下人,不是么?”
沈氏被她一言提醒,不由那眼睛便亮了起来,手里的帕子也停止的扇动。
这话说得也是。
冯常贵家的既然养不熟,卖又不合适,那便干脆远远地打发了,再从娘家要几房更得用的下人来,不就成了?
思及至此,沈氏心里却又生出了几分狐疑,看着许氏半真半假地道:“大嫂既然有断腕之勇,小妹也自佩服得紧。只是,大嫂直说我得改一改身上的毛病,您自个儿的毛病,可也得改了才是。您已然掌着中馈了,那些小事儿又何必要亲自操劳呢?”
这是在暗示许氏往各房安插人手之事。
许氏闻言,面无异色,淡淡地道:“三弟妹,说话前最好先过过脑子。我方才那些话,不过是给你提个可行的法子罢了,可不是认了三丫头的说辞。她走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你没瞧见?那分明就是被人逼急了,拿着这些话来埋汰人的,三弟妹连这也信?”
沈氏本就是个耳根儿软的,此刻闻言,面色微滞,而再一回想彼时情形,那心思便又有点浮动起来。
第059章 积年旧怨
“三弟妹再想一想,二房这么做,难道没有原因么?”许氏再度言道,语声中带了几许无奈:“那田契又不是我说给谁就给谁的,到底那也是老太太的产业,她老人家发了话,我们做儿媳的难道还能硬着脖子说个‘不’字儿?既然这田契由不得我做主,我们长房又做什么要陷在里头?”
沈氏垂头不语,心下却是越发觉得这话在理儿。
说到底,这十几亩水田就是二房与三房相争,与长房根本就没关系,他们也的确没必要掺乎进来。
“原本是二房的事儿,如今却被三丫头一句话,就给撂在我们长房的身上,三弟妹只管找我理论,我这儿还想叫屈呢。”许氏又道,语罢便叹了口气,闭目摇头:“论理这话也不该我来说,这府里的人哪……”
她似是无限怅惘,面上泛起点点轻愁,微蹙的眉心里尽是郁结,就仿佛看透了这世情凉薄,因而感慨万千。
沈氏见状,本就松动了的心,便又往下落了落。
这话正碰在她的心坎儿上。
若说这府里她瞧谁最不顺眼,不是许氏,更非四太太柳氏,而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二夫人李氏。
说起来,李氏的家世称得上极好,父兄都很有出息,李氏本身又是个精明的,当年陈劭没失踪前,李氏比许氏还要得老太太的欢心,甚至还有传闻说,老太太曾打算把中馈从许氏手上转交给李氏。只是机缘不巧,陈劭失踪,李氏就此一病不起,二房的风头这才矮了下去。
如今思及过往,沈氏心头便又有点拱火儿,总觉得当年若不是李氏在上头压着,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说来说去,我们都是被那起子小人给算计了。”沈氏咬着牙根儿说道,手里的帕子被她用力揉成了一团儿,恨声道:“大嫂嫂切莫伤怀,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白白叫那些小人欢喜。”
许氏“嗯”了一声,张目看向了她,笑着微微点头,心下却终是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只要一提起李氏,沈氏就必定跳脚。
当年沈氏嫁进国公府时,只比李氏晚了一年,可李氏进门后不久便有孕在身,过后产下一子,便是陈浚。而沈氏进门之后却是数年无出,好容易有孕,生下的又是个女儿,其后又是连生二女,这让沈氏生出了一股浓重的挫败感。
二老爷陈劭与三老爷陈勉同是庶出,可二房却却处处压了三房一头,陈劭的官儿做得比陈勉大,李氏的肚子又比沈氏争气,这便让沈氏对李氏生出了莫名的恨意。
长房与四房乃是嫡出,沈氏不能比,也比不了,可她就不服气,这二房凭什么也是样样占先?
这股子火一直压在沈氏心头,直到陈劭失踪,恨意才有所消减,但却不曾从根本上除去。
见沈氏已然被说得意动,许氏免不了打起精神,细细地将这其中利害说予她听,两个人在抱厦里直坐了大半个下午,沈氏才心满意足地去了。
水鉴轩里发生的这一切,陈滢自然是根本没放在心上的。
那十几亩水田是国公爷与许老夫人在多年前购置的,在两老都还健在的情况下,那就是属于他们的私人财产,他们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想给谁就给谁,陈滢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对此置喙。
至晚李氏就听说了这事儿,却也只是听听就罢。
她很相信自己的女儿,知道陈滢会用她自己的方式将事处理好,根本无须她废心。
三日后,宫中再度来人,送来了元嘉帝的赏赐:
一面“神探”金牌,外加一句陛下口谕,着陈滢再遇案件,可“酌情查探,及时上报”。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位皇帝陛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务实,让陈滢颇生出了一种“吾道不孤”的感觉。
她这里万事圆满,可是,在看到那金牌上明晃晃的“神探”二字后,国公爷的脸却是当场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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